老昆明如同一本褪了色的黑白照片

    我在昆明生活了70多个春秋，是个地道的“老昆明”。往事尽管已逝如烟，然而却像一张张照片贴在我心室。

    昔日的昆明是个小城。东起金汁河，西到篆塘、小虹山，南从螺蛳湾，北抵云南大学、圆通山，如此而已。城外尽是农田村落，城内民居多属土木结构瓦房，一层、两层至多不过三层楼。南屏街、晓东街、同仁街、金碧路一带为不高的洋楼，银行、商号汇聚于此。大街小巷路面铺的是不规则的石块，坎坷不平。

    早晨，郊外农民赶进城，有的卖自家种的蔬菜，有的车拉马驮垃圾、粪便回去沤肥。中午和傍晚，满城炊烟迷漫，若雾若尘。一到深夜，寂静中阵阵狗吠猫叫，勾人回味世间的辛酸苦辣。

    在老昆明的记忆中，有几点我印象至今犹新。

大观河夜色

    大观河，水清呈豆绿色，即使雨季涨水，也色泽嫩黄。两岸杨柳依依，村舍田园可人。从篆塘至大观楼外，通是游泳、钓鱼的好去处。可以游泳钓鱼捞虾的地方何止大观河，盘龙江和郊外的许多小河、池塘水一样清，一样招人。我每每钓一会儿鱼，游一会儿泳，好一个快乐的少年。

    从篆塘乘尖头木船去耍大观楼、西山，桨声咿呀，韵味盎然。一入草海，水明如镜，鱼藻历历可见。青山倒映，湖天一色。水鸟咕咕，帆影片片，真是“春水船如天上坐，倚舷人在画中游”。由西山脚沿羊肠小径攀登。好鸟深传迎客语，樵人漫唱耍山调。松林茂草，幽香袭人。蜂蝶翩跹，野花烂漫。追寻着钟馨鼓钹之音，步入华亭古寺的佛境。

文庙东巷

    昆明老城中心有条文庙东巷，一侧为文庙长长的围墙，另一侧是民居。一到夏天，这里便成为卖蛐蛐、斗蛐蛐的小小世界。银铃般的蛐蛐声，唧唧唧响成一片。卖者、买者、斗者、观者，人头攒动，相聚成堆，大呼小叫，忘乎所以，把条小巷挤得水泄不通。斗蛐蛐只比胜负，不赌输赢，但求乐儿，单纯无染。我有空就去观斗，有时也买回来养着玩。该处是我少年时的又一块乐土。

    金碧路上始建于明代的金马、碧鸡两座牌坊，历史上屡遭兵燹，虽经多次重建，仍然难免满目疮痍。令我系心萦怀的是两坊上栖有数不清的燕子，冬去春来，在两坊上空飞来掠去，呢喃争鸣。我晚饭后每每前往观赏、聆听，同燕儿们有一段难舍之情。那双尾剪分的倩影，不时飞入我的梦境。

    哦，往日的昆明，大都湮没于繁华体面之中了，只剩下点零星碎片。老昆明尽管凋敞，毕竟伴我度过人生的一段美好时光，赋予我一份珍贵的怀旧情结。我总忘不了那威远街陋居，那攻读的咸宁小学和昆八中，还有那一条条曾经走过的大街小巷……

    老昆明如同一本褪了色的黑白照片，虽然容貌灰暗，但却十分地温馨。（张鸿源 文中国画图片为张鸿源作品扫描件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