禄劝彝家火塘:正在消失的精神图腾

16.09.2015  18:22

    昆明信息港 实习记者孙瑞婷 入夜的乡村格外宁静,火塘里几缕或明或暗的火焰织出暖烘烘的光晕,将阴雨与寒意抵挡在屋外;乌黑的铁三角上架着一把老旧茶壶,翻腾的开水咕咕嘟嘟掀着壶盖;付国青不时用火钳拨弄塘中的柴禾,让它们燃烧得更均匀,燃尽的木柴堆起厚厚的灰烬,散发着更持久的温热。几个人围坐火塘边,一边烤火一边听付国青讲起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火塘记忆。

付国青在火塘边,一边拨弄柴禾,一边讲起火塘往事。实习记者 孙瑞婷/摄

    这是笔者在马初上村度过的一个难忘的夜晚,温暖的火光让人想起北方家乡的炉火,看似质朴粗矿,却总能温和细腻地以不同姿态,或支撑起柴米油盐的细碎生活,或抵御住严冬腊月的寒风雨雪。在今天,这些都是古老的器物,火炉也好,火塘也罢,都被更先进的生活设备所取代。他们已如迟暮老人,正拖着蹒跚的步子退出人们的生活,无可挽回,而曾与它一同走过漫长岁月的人们,总是难免留恋与不舍。

    在一番费尽周折的寻觅后,笔者有幸在一个偏远的彝族小村找到这个仍在使用火塘的人家,在男主人的讲述中重拾那些关于火塘的破碎记忆,并试图拼接出往昔的火塘故事。

     寻找火塘:彝族火塘的前世今生

正在烧水的老旧茶壶。实习记者 孙瑞婷/摄

    火塘曾在彝族人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,大量的民俗资料记载了彝族与火塘的深厚渊源。

    这源,是彝族崇火敬火的古老传统。在彝族人看来,人是火造就的,没有火就不会有人,有了火,才有世界。人生下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火塘里的火光,最后人死的时候还是交给了火,人的一生中都有火的陪伴,所以,他们把生死存亡都视为是火的作用。在历史长河中,彝族人对火的发明、火的运用、火的崇拜,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火文化。

    火塘便是彝族火文化的集中体现。每个彝族家庭在建房之初都会在屋子中间挖一个一米见方、深约七寸的土坑,四周砌上红砂石打成的石条,上方悬一根用来挂茶壶、吊锅的可伸缩的火钩,坑内架起用以支锅的铁三角。从此,人们在火塘边煮饭、烧水、议事、取暖、睡觉,在漫长的日子里环火而居……彝族谚语说“生于火塘边,死于火堆上”,可见火塘在彝族人日常生活和精神文化中的重要地位。

    正如那些曾在历史上灿若星辰,却仍然敌不过奔涌向前的时代洪流,最终被“”进博物馆的各式文物一样。随着社会演进,火塘也逃不脱被淘汰的命运。当它的实用功能逐渐被电器取代,人们的生活方式、文化认同逐渐发生改变,火塘里燃烧了数千百年的火种渐渐熄灭,沉积的灰烬被刨出清空,火塘不再端坐屋子中央散发着亘古不变的暖热,那些如火塘般温热的记忆也随之冷却。

    为了留住关于火塘的最后记忆,一段“艰难”寻找火塘的历程由此开始。从每年庆祝彝族火把节的昆明盘龙区双龙乡,到地处半山区的呈贡缪家营村,再到禄劝彝族苗族自治县团街镇播罗村,笔者在这些多少还留有传统的地方,一路寻觅打听,却总是无功而返,火塘像被从社会演进的记忆中擦去了一样,变得陌生、神秘。唯一的收获是在播罗村的一户彝民家里找到一个废弃已久、堆满杂物的火塘,而年轻的男主人已不记得关于它的更多故事。

    付国青家的火塘是在几番打听、数度探寻之后找到的。寻访过程中一位老人无意提到,马初村是禄劝县团街镇最为偏远的一个村,封闭、贫困,或许那里还在使用古老的火塘。从团街镇驱车出发,在蜿蜒的盘山路上爬行约一个钟头,海拔升至2500米,山坳间一片高高矮矮的房屋铺展开来,便是马初村了。小村被梯田层叠的翠色山峦包裹着,真有些与世隔绝的感觉。

    马初村分为上村和大村两个村小组,大村杂居着汉族和苗族,付国青所在的上村则全部居住着彝族。在这样深踞高山的少数民族村落,火塘没有完全消逝,仍在一些人家断断续续延续着它的使命,但使用却没有那么普遍了。付国青告诉我,建新房后,他家的火塘设在了堂屋一侧的灶房中,偶尔用来煮饭,天气特别冷时一家人会围拢过来烤烤火。

    “现在大部分时候都用电,有了电饭煲、电视机、电灯,火塘的作用没那么大了,加上我们处于云龙水库一带,要保护森林,不能乱砍柴,天冷的时候就多穿衣服,尽量少用火塘。”付国青的一番话让笔者猛然意识到,在历经千辛万苦的追寻之后,即使还能坐在它的身边,享受它灼烈炽热的温度,聆听它细微有力的声音,甚至吃上一顿用它特别烹煮的美食,但火塘,确实已成往事。

编辑:孙红亮责任编辑:徐婷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