浪漫花果山

      □ 胡子龙

      姿情各异的滇西群山中，很有一些山是属于浪漫型的，祥云东部的花果山就是一座烂漫的大山。

      十几年没到过花果山了，趁春节集体休闲，约上儿时的几个好朋友，向花果山去。

      花果山位于祥云东山、下庄、普淜和姚安大河口乡之间，是群峦簇拥的一座大山，又是牵引无数青山峻岭的一座大山。过去我们到花果山，走的都是崎岖小道。现在，得福于几年前架设跨县州高压电网，便道直抵山脚，我们就可以乘车前行。穿过阡陌坝野，盘旋爬上二十里的东山坡，到了干海小高原后的一脉箐岭上，久违的花果山，就磅礴大气地撞入我们的眼帘，几多莲花样的白云，正柔意飘逸在磅礴花果山上。那是在头晚的睡梦中就与我们有了约会的，正急切地等待我们去热烈拥抱，让我们一颗颗依然年轻的心激情跳动。延伸在逶迤山岭上的便道似乎理解了我们此时的心情，在车轮下急速地缩短、缩短……

      花果山是我们儿时的一个乐园。那时候，我和我的村中伙伴，利用星期日和假期，无数次到花果山砍柴。上山砍柴是一件很累的活计，但我们一点也不觉得累，相反乐意能天天都到这座山上砍柴。早春时节，其他山上还一片墨绿的冷凝，花果山那落叶的麻栎树，就悄然吐出黄色的嫩叶，披满枝头，一坡坡，一洼洼，远远望去，犹如大片的金菊绽放，极是赏心悦目，让少年的我们最先感受到春的温暖和明媚灿烂。接着，映山红大片大片地开了。杜鹃花在这里被我们喊做“映山红”，因为几乎是一律的大红色。白色的杜鹃花当然也有，但那是偶然的点缀，是稀品，红色是花果山杜鹃花压倒性的色调。映山红一枝枝一树树一坡坡一洼洼开放，偌大个花果山，就醉在了斑斓耀眼的植物云霞中，与刚刚消去的满山金黄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，让人激情亢奋。我们砍柴在花果山上，实际上是浪漫畅游在一个无边的大花海里，人也变成了一只只薄翅轻扇的小蜜蜂。既然是花果山，有花当然也有果。映山红还在热烈开放的时候，一蓬蓬杨梅就开始成熟了。先是树枝相对高大的大树杨梅，然后是枝条几乎伏在了地上的矮树杨梅。两个品种的杨梅，成熟期相差20来天，果形也不尽相同，但成熟时一律大红色，挂一颗颗清露闪在枝头，让人馋涎欲滴。小心翼翼摘一粒丢进嘴里，酸甜生津，浑身的每一个细胞瞬间就酸甜酸甜的。还有面包果、地石榴、黑泡、黄泡，数不胜数。有花有果还要有一大群猴子，这才不辜负“花果山”这一美名。“猴子”就是我们。砍够了柴捆好柴担子，不管时间早迟，总要玩一阵游戏。那时我们正在看连环画《西游记》，知道了《西游记》里有关花果山的精彩故事，于是就在这林山上扮演其不同的角色来，这个扮演老猴、那个扮演小猴，轮流扮演美猴王孙悟空，自愿地或者被强迫着扮演妖精扮演猪八戒，爬树攀枝，低吼长啸，《西游记》里的花果山那迷人风情，就被我们惟妙惟肖的童心表演，栩栩如生地再版在祥云东部这座同名的大山上。

      车到山脚，我们弃车从步，沿着熟悉的林荫小道，上老雾坡，过芨刺塘，向花果山去。

      春节时来到花果山，映山红树刚刚枝条爆青，麻栎树染出的那满山金黄也还待一些时日，但粉嘟嘟的山茶花，这一丛那一丛，东一片西一片，开得正艳。山茶花作为滇西的一种冬季花卉，绽放在冬天和初春时节，使花果山一年四季花香不断，花果山也就愈加名副其实，实在是一种“功勋花”。因为森林比三十年前茂密了许多，山上所有的路似乎都变窄了，很多路段，要掀开两边铺展过来的枝条才能过去，但儿时走过的崎岖山路我们还是能够准确找到。在很劲道的春风中，我们群体站在花果山之巅的一片山茶花中，东看鱼泡江迤逦如练，北看祥云第一峰五顶山直插云霄，西看点苍十九峰披雪并立，南看哀牢无量起伏连绵，心旷情翼，再低头看着我们儿时走过了几百次的山路，似乎也看清了我们走过的和正在走的人生之路，真切觉得已经进入知天命年的我们，依然不是开放在这座美名“花果山”上的一朵朵山花！

      花果山周围林谷里，散落着一个个珍珠般的彝族村寨。彝族人集体地喜歌善舞，是一个生活在歌声和舞蹈里的民族，这又使花果山在群峰中显得更加诗意烂漫。我们从东北坡下到了新朗河谷里，悠扬的笛声和铮铮而响的弦子，正在把一场民族节日歌舞推向高潮。彝族人好客，我们立刻融进了他们中，像一滴水融进了新朗河，像一个花瓣融进了花果山肥沃的泥土。跟彝族人谈起我们小时候在花果山扮演猴子的事情来，他们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，如今，随着山林在严格的保护下不断密厚，消失多年的猴子开始在这座大山上出现了，有人就曾经在花果山西北坡的倒流箐里，看见过四只一群的猴子。……哦，花果山终于有了猴子，花果山不再需要我们来扮演猴子了，花果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花果山，喜哉！喜哉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