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回金沙江
“哎……老五爷,开船了。”
“哎……开船了!”
西南冬日的江风虽比不上北风的凛冽,也有一股湿冷的劲儿。我裹着母亲的棉大衣趴在父亲的背上,睡眼惺忪。这一声声的呼唤被呼啸的江风带走,在这寂寥的天地间久久回旋。天和山的交界处只有一丝淡淡的绯红,小镇还在睡梦中。
“这老五爷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,这么冷的天,我都快冻死了。”一个青年男子抱怨着。
我悄悄露出头,天色还很暗,看不清他的脸。
“爸爸,老五爷什么时候来啊?”
“快了,你看对面那个小屋,等小屋里的灯亮了,老五爷就驾着船来接我们了。”
“快看,爸爸,快看,小屋亮了,老五爷来了。”
“哎……老五爷,开船了!”
“哎……来了,来了!”一个人影沿着石阶向泊着的小船移动。
在我悠远的记忆中,他的移动永远是那样的缓慢,我的等待也总是那样的漫长。然而我已经久违了那一声声的呼唤,久违了这种等待。
天边那一丝绯红如滴落静水中的墨变幻蔓延,沿着山脊辐射开来,青翠绵延的群山似娇羞的少女泛上了些许红晕。自北向南的金沙江静静地从群山间流过,一条不知源自何方的小河永不知倦地欢腾着奔入其中。在地转偏向力和河流的共同作用下,在金沙江的东面冲积出了一片平原。小镇依山傍水,建在这一片似乎永远葱绿繁茂的土地上。
清晨小镇上的第一声并不是鸡鸣,而是那永远回荡在我耳际的竹扫帚与青石摩擦的声音。那一声一声,有节奏也有韵律。我的梦总是伴随着这一声声空寂的回响结束。当这响声渐行渐近时,我就会从被窝里跳出来,打开窗。
扫街的是个驼背的聋哑老头,他的面容已被时光消融在我的记忆中,留下的只有他蹒跚的有节律的挥动竹扫帚的身影。他总是低着头,在晨雾中不紧不慢地扫着小镇唯一的一条街。我喜欢每天清晨趴在窗台上看他扫街,有种宁静和安详。
放假回家,冬天的小镇还是那样宁静,似乎什么都没发生,似乎时间永远定格在我离开的那一刹。然而,清晨醒来时,我已听不到那清脆回响的扫地声,我已经习惯了在那个时间起来打开那扇窗,但我再也见不到那位“卡西莫多”了(这是我看了《巴黎圣母院》后给扫地的老人起的名字),生活仿佛缺失了什么。
多少次我闭着眼、抬着头,让暖风轻柔抚过面颊,吹散几许发丝;多少次我深吸着这夹杂着泥土与菜花的气息;多少次我穿行于这阡陌中,伸展双臂,用指尖触碰这黄色细小的花朵。我总是用尽我全部的感官去感受她们,去抓住那些闪现在我心底转瞬即逝的微妙感触。至今我也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怀,但我似乎预见到这种感受将伴随我浪迹天涯。(作者单位:迪庆州公安局)
文/董兆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