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全民抗战·云南记忆]中国远征军作战历程（上）

[全民抗战·云南记忆]

中国军队首次出国参加缅甸会战，付出惨重牺牲，贡献彪炳史册

1942年3月，中国远征军出征缅甸

在援缅战斗中牺牲的中国远征军先遣部队第5军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将军（1904-1942）

在同古前线的中国远征军炮兵

中国远征军第5军在缅甸渡河作战

1941年12月7日，日本偷袭珍珠港，美、英对日宣战，太平洋战争爆发。12月23日，中、英两国在重庆签署《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》，中国为支援英军在缅甸（时为英属地）对日作战并保卫中国西南大后方，组建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。这是甲午战争以来中国军队首次出国作战，自1942年3月起，共计投入近40万兵力，取得了同古保卫战、斯瓦阻击战、仁安羌解围战、东枝收复战、反攻缅北、滇西反攻等巨大胜利，至1945年1月，最先把日本侵略者逐出中国国门，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作出了卓越贡献。

挥戈入缅

滇缅战场是太平洋战场和东南亚战场的连接点。太平洋战争爆发后，日本以40万兵力对东南亚发动进攻，至1942年春夏，已占领泰、马（马来亚）、新、菲、印尼等国及太平洋的诸多岛屿和香港。

1942年1月1日，中、美、英、苏和澳大利亚、加拿大等26国代表在华盛顿签署了《联合国家宣言》，结成以美、苏、中、英为核心的世界反法西斯同盟，将亚洲太平洋区域划分为四个战区：中国战区、东南亚战区、太平洋战区和西南太平洋战区。蒋介石为中国战区最高统帅，参谋长为美国史迪威将军。中国战区被确定为亚洲太平洋战场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
1941年12月，日军对缅甸发起进攻，企图直接切断中国此时唯一的国际交通线和抗战物资补给线——滇缅公路，进一步孤立封锁中国，迫使中国投降。缅甸对于盟国中的中英双方来说都有重要战略意义，根据中英协定，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军长官司令部成立，史迪威将军负责指挥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，卫立煌任司令长官，因卫立煌未到任，由副司令长官杜聿明代理，后由罗卓英代理。

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军下辖杜聿明的第5军、甘丽初的第6军、张轸的第66军，共约10万人，在滇西集结准备入缅协防。然而，英国并不情愿中国插手远东事务，一再延误中国远征军入缅时间。

1942年初，日军第15军坂田祥二郎率4个师团分两路向缅甸进攻，英军节节败退，缅甸的第二大港口城市毛淡棉失守，仰光告急。这时，英国政府才不得不求助于中国派出远征军增援。

1942年3月1日，中国远征军开始入缅。此时，驻缅英军已呈兵败如山倒之势。3月7日，中国远征军先头部队第5军第200师的两个团前进到仰光以北200公里的同古（又译为“东吁”、“东瓜”）一线；新编第22师和第96师尚在中缅边境的畹町一带。直到4月上旬，中国军队才大部进入缅甸，此时，日军已攻占缅甸南部的大部分战略要地。

同古保卫战

同古是缅甸南部平原上的一座小城，南距仰光200余公里，北距曼德勒约300公里，扼守公路、铁路和水路要冲，城北还有一座永克冈机场，战略地位十分重要。1942年3月14日，日军在仰光登陆。仰光失陷后，同古争夺战就显得更为重要。

中英两国军队集结后，计划分三路南下迎击日军：中路军为第5军，西路军为英缅军，东路军为第6军。中路军以第5军第200师（戴安澜将军任师长）附骑兵及工兵团一部为先遣部队，循滇缅路直下到达同古。该师拥有骑兵团、工兵团和平射炮营，系中国第一支机械化部队。杜聿明根据所获敌人文件，了解到敌情及作战意图后，认为当前之敌最多不超过两个师团，决定集中兵力，利用同古有利地形，予以击破，进而协同英缅军收复仰光。此方案得到史迪威、罗卓英的同意，他们和英方交涉多派运输车辆，赶运后续部队。

远征军决定控制同古作为反攻仰光的据点。日军亦十分重视同古，在攻占仰光后，于3月12日命第55师团向同古，第33师团向卑谬，同时从东西两翼向同古的中国军队和卑谬的英军发起进攻。

3月20日，同古战役开始。日军先以步骑联合兵力五六百人，从正面搜索前进，发现远征军在鄂克春的前线阵地，即召来112联队，在飞机配合下展开攻击。21日起，敌人逐次增加兵力，一连数日，步兵、空军与炮兵、战车协同进攻我军阵地，我军顽强反击。24日下午，日军夺取永克冈机场，我军放弃机场，集结兵力于同古城。26日，日军倾巢出动，第55师团一部挺进城北的南阳车站，正面以112、143、144等3个联队，以3倍于我军的兵力围攻同古城，我方第200师第600团阵地被突破。27日，我新编第22师到达同古以北，与敌军在永克冈遭遇，双方彻夜对峙。28日，敌企图在同古北构筑工事，阻止我新编第22师前进，同时集中主力在同古城消灭第200师。敌施放毒气，我军伤亡虽重，但士气仍然旺盛，固守同古。敌又化装成缅甸人，赶着牛车，暗藏武器，企图蒙混进城，幸而被第200师查出消灭。

新编22师为了解救第200师，从北面发动猛攻，进占南阳车站，敌一部凭借附近建筑物固守。29日，敌军从南阳车站发动内外反攻，我游击师黄翔部，通过森林掩蔽，迂回攻击包围同古之敌，一度迫敌停止对同古的攻击。两军反复争夺，激战至30日。这时，中国远征军东路第6军和西路英缅军，正与敌展开激战，而余韶的第96师尚需一周多时间方能到达前线。第200师已经坚守同古12日，伤亡达2500多人，内缺粮弹，外无援兵，粮弹将尽，难以继续坚守，且敌军的增援部队第56师团和第18师团已到达，开始对同古实行迂回大包围。面对增援后4倍于己的敌人，困守孤城，形势危急。杜聿明认为：“在此形势下，我军既不能集中主力与敌决战以解同古之围，而旷日持久，仰光登陆之敌势必参加同古战斗，坐使第200师被敌歼灭。如此，则我远征军将被敌人各个击破，有全军覆没之虞”。因此，下令第200师于29日晚突围，撤出同古向东北转移。日军先后出动两个师团，付出惨重代价，仅得到一座空城。

同古保卫战是缅甸防御战期间作战规模最大、坚守时间最长、歼灭敌人最多的一次战斗。在仰光失陷的不利形势下，远征军第200师与兵力和装备都占优势并拥有制空权的日军苦战12天，歼敌4000余人，掩护了英军撤退，为远征军后续部队赢得了时间。

斯瓦逐次抵抗战

我军放弃同古时，敌军第55、第18、第56师团等主力部队已集中到同古两侧，正在寻找时机进攻我军主力。由于英方一再延误入缅时机和缅甸运输系统存在问题等原因，我军行军速度缓慢，不能集中主力对日军进行决战，被迫采取逐步设防、交替掩护、逐步转进的战法，在同古北面的叶带西和平满纳之间，展开逐次抵抗战。战役目的是在转进中寻找战机打击敌人，掩护主力集中，准备平满纳会战。

3月30日，第5军新编22师在200师突围后，以一营在叶带西占领前进阵地，掩护主力在斯瓦河南北两岸构筑逐次抵抗阵地。当天，日军发现我军已经放弃同古向北转移后，即由第55和第18师团的两个联队向北猛扑而来，新编22师3个团顽强阻敌，在沙加雅、斯瓦等地予敌以有力打击，使日军在随后几天不敢轻举妄动。

4月5日，日军出动3个联队，在飞机、坦克、大炮支援下向北进犯，被新22师第66团挫败。11日至16日，日军增援部队轮番进攻，炮火和轰炸更加猛烈，新22师应用虚虚实实的游击战阻击埋伏，予敌极大打击。战斗持续到16日晚，我军安全进入平满纳既设阵地。

斯瓦逐次抵抗战，是中国远征军入缅抗战中一次最辉煌的战例。我新编22师以不足1万的兵力，抗击拥有坦克200辆、大炮200门的日军两个师团近5万的兵力，击毙日军4500人。我军先攻继守，用逐次抵抗战术与优势之敌连续激战18天，不但完成了阻击敌人、掩护我军主力的任务，而且消耗打击了日军，并且诱敌深入到我军有利的决战地区。

仁安羌解围战

仁安羌位于缅甸中西部，扼仰光到曼德勒西侧的通道，是一个蕴藏量极丰富的产油区，月产量高达百万加仑。重要的战略地位和丰富的石油资源，使仁安羌成为英、日双方必争之地。

4月初，承担西线防守的英军全部集结完毕，但一触即溃。4月13日，英军要求我军接防西线的沙斯瓦、唐德文伊、马格威，掩护英军撤退，这等于英军全部向我军交防，自动撤出战斗，这正好给日军以追击围歼英军的机会。

4月17日，从马格威北撤的英军第1师主力及第七装甲旅约7000人在仁安羌被日军一个大队追击包围。英军司令亚历山大向我军紧急求救。我第66军新编38师113团在刘放吾团长率领下，奔赴仁安羌。18日晨，113团在英军配属的战车和炮火掩护下，向盘踞在拼墙河北岸的日军发起攻击，师长孙立人亦从曼德勒赶往仁安羌。激战至午后4时，拼墙河北岸日军终被击溃，纷纷涉水逃回南岸。19日拂晓，113团按照预定部署开始渡河攻击，至破晓时，左翼部队攻破敌军第一线阵地，随即向日军支撑拼墙河南岸防线的制高点发起猛攻，双方展开生死血战。日军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击，空中增援的日军战机不断向我军扫射，大战持续到下午2点，113团终于将拼墙河南岸一线日军击溃，至午后3时攻入日军盘踞的敦贡村，救出200多名被日军关押的英军战俘。日军向南溃败，收缩兵力等待增援。我军击破敌军封锁后，英军第1师主力的步兵、骑兵、炮兵、战车部队等7000余人以及随军家眷、英美传教士、新闻记者等500余人和1000多头马匹，在我军掩护下从左翼向拼墙河北岸退出，113团将日军抢去的英方辎重汽车100多辆夺回交还英方。20日午后，英军已全部撤退到安全区域。孙立人命令112团在仁安羌和拼墙河两岸设伏掩护113团，部队安全撤离仁安羌，解围任务圆满完成。

仁安羌大捷，第66军新38师消灭敌第33师团3000多人，轰动英伦三岛。其后，英国政府向新38师师长孙立人等多人授勋，中国远征军名震中外。

退出缅北

英军被中国远征军解救后，仍然马不停蹄地继续向西北印度方向溃逃，这等于向日军敞开了北进的大道，让日军对我军主力所在的曼德勒-平满纳一线从西北面实行大迂回大包抄，平满纳地区的会战态势发生了急剧变化，东路、中路、西路三线的防务就完全落在了中国远征军的肩上。日军乘虚而入，从东、西两路迅速推进，使平满纳地区的中国部队腹背受敌。敌56师团向我军东线大举北犯，我中路军有被东西两路日军截断后路包围歼灭的危险。这时，摆在远征军面前的只有一条路，那就是放弃平满纳，退守曼德勒。4月18日，我军放弃平满纳会战。

战场形势瞬息万变，4月27日，罗卓英和史迪威下达曼德勒会战命令时才发现，英军早已经全部退过了伊洛瓦底江，正行进在通往印度英帕尔的密林小道上。此时，日军已经长驱直入穿插到曼德勒以北腊戍一带，从背后切断了中国远征军的退路。29日，日军56师团攻陷腊戍，切断了远征军退回国内的交通枢纽，致使远征军完全陷入困境，不得不撤离曼德勒。

5月3日，日军攻占八莫，8日攻占密支那，截断了中国远征军由缅北回国的道路，打破了中英联军的最后计划：“一旦曼德勒失守，英军退守温佐、加里瓦一线；中国远征军退守英多、密支那、八莫，确保印度-密支那-昆明空中走廊和由印度英帕尔经加里瓦、英多、密支那、八莫道腾冲的陆上国际交通线。”中国远征军归途已断。

从5月中旬开始，中国远征军第5、第6、第66军脱离史迪威将军的指挥，渡过萨尔温江向中国撤退。第66军第新38师沿伊洛瓦底江向印度撤退。第5军军长杜聿明率新22师等部在滇缅边境人迹罕至的野人山区辗转两个多月，奉命入印；第96师经孟拱、葡萄，翻越高黎贡山归国。第66军28师撤出曼德勒和眉苗后，沿瑞丽江北岸，经南坎、八莫之间突围。第5军200师辗转进抵西保附近，在越过西保-摩谷公路时遭遇伏击，师长戴安澜将军负伤，于5月26日殉国。200师由南坎进入国境，经腾冲、泸水等地转赴昆明。第6军93师从西双版纳南部撤回国，第49师和第55师撤过萨尔温江以东，经阿佤山区回国。

中国远征军入缅之初，兵力达10万余人，历经5个月艰苦激战，撤到印度和滇西的部队仅剩4万余人。其中仅第5军入缅42000人，战斗伤亡7300人，撤退中伤亡14700人，人员损失达52.3%，牺牲惨重。但是，中国远征军第一次缅甸会战所作出的巨大贡献，彪炳史册。

□殷俊燕 作者单位：云南省档案馆

图片提供：云南省档案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