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警察母亲28年的坚守与骄傲

民警宋建国卧病在床28年后，安详去世了。他的母亲蒋桂芬已85岁高龄，28年以来，她带领整个家庭与死神争夺“植物人”儿子的生命。

2016年1月9日，民警宋建国卧病在床28年后，安详地去世了。他的母亲蒋桂芬已85岁高龄，28年来，她带领整个家庭与死神争夺儿子的生命。这么多年支撑着她的，除了伟大的母爱，还有心中那份骄傲：儿子是为公安事业献身的。

“儿子是一名好警察”

1月12日，记者来到宋建国家中，这是一间20多平方米的小屋，狭小但整洁。一缕阳光从天井照下来，整个家中陈设，还停留在那场灾难发生时的20世纪80年代。

宋建国的家，祖祖辈辈是农民。1983年，他毕业于云南公安专科学校，工作短短两年后，由于工作出色，他先后担任了任楚雄彝族自治州南华县公安局龙川派出所副所长、所长。时隔多年，宋建国当年的同事、南华县公安局民警王长伟还记得他的许多往事，当所长时，因为个子高大，而且特别爱学英语，偶尔堵卡查缉遇到外国人，他还能说几句，于是大家给他起了个昵称叫“老美国”，一晃眼已经过去28年多。“在他担任所长那几年，老百姓送来的锦旗是最多的，挂满了整个派出所。”和他同年入警的南华县公安局民警李思明回忆说。

28年前灾难不期而遇。1988年2月2日，宋建国带领民警驾驶三轮摩托去辖区追捕盗窃耕牛的犯罪嫌疑人时，一辆客车违章迎面撞来，宋建国头部受重创，被诊断为“重型脑损伤性脑萎缩植物状态”，也就是我们所说的“植物人”。

宋妈妈记得清楚，在儿子出事前两天，也就是1988年1月30日，她还在派出所见到了儿子，并问他：“你咋这么久没回家？”儿子说：“连着发了几起耕牛被盗案，要春耕了，牛是老百姓的命根子。我们前些天刚从祥云县赶回两头牛来。送还失主时，他家还要把家里养着的一只母鸡杀给我们吃。哪忍心吃啊，我们把鸡放了。”

每次听到这些，宋妈妈满心欣慰，建国不仅是个孝顺的好儿子，更是个好警察。那天，她把儿子泡了几天的一盆脏衣服全洗了，他怪她说：“妈啊，天那么冷，你那么大年纪还给我洗衣服！”他怎么也想不到，仅仅一天之后，母亲要像养育婴孩一般，给成为“植物人”的他喂饭喂药、端屎端尿，一忙就是28年。

那天离开时，宋建国有紧急工作，便把母亲带到一家小馆子，给她买了碗面说：“妈，我忙不过来了，我过些天再回家去看您。”这是儿子对她说的最后几句话。

宋建国总把群众的困难放在第一位。李思明回忆，1987年底一天深夜，龙川派出所接到莫家湾村村民打来的电话，说他们抓到了两个偷鸡贼，还找到了被偷走的两麻袋鸡。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宋建国明白，这些鸡对老百姓来说有多重要。他二话不说，立即摸着夜路赶到村里，在询问、勘查了现场后，连夜将小偷带回派出所，立即审讯、做笔录、办手续……把人送到看守所时，天已经快亮了。之后他马上通知被偷的10多户村民来认领自家的鸡，这件事，过了很久还有群众记得。

还有一次，平山村委会的一位大妈来县医院看病，不想钱被偷了，宋建国知道后二话没说就自己掏了5元钱给大妈，让她把药钱给付了。别看才5元钱，李思明说那时他的工资每月才42元。后来这位大妈来到派出所，直接跪在地上感谢。

母亲的救子之心不可逆转

这一桩桩事，使群众都知道了这位受人尊敬的“宋所长”。宋建国出事后第7天，从县医院转到州医院，转院这天，路边站满了人，自发为他送行，很多人安慰宋妈妈：“建国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带着这样的祝福，宋妈妈心中一直坚持“儿子能好起来”的信念。

儿子突然间成了植物人，最揪心的当数母亲。尽管医院说了病情“不可逆转”，宋妈妈只抱定一条：“儿子，做娘的不会抛下你不管的，我一定要让你醒过来。”她的救子之心同样不可逆转。

屋漏偏逢连夜雨，宋建国出事后，整个家庭接二连三地遭遇变故。先是建国的父亲一个月后突患脑溢血中风不起，一年后就去世了。紧接着宋妈妈在2002年又被诊断得了乳腺癌，“如果我不行了，谁来照顾我的儿子？”她积极配合医院做了手术，做完手术，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问小儿子宋建新：“今天你哥吃了什么东西，你帮他翻身了吗？”

那时，正是全家急需用钱救治宋建国的时候。建国的大姐建华因送弟弟到武汉治病而离开了心爱的工作岗位。为挣钱把建国送到更好的医院治病，二姐约上当英语老师的五妹辞职后去干个体，不料生意没干多久就陷入了困境。全家人共同担当着家庭的苦难，但从来没有一句怨言。当时，多数医院认为，宋建国的病治不了，宋妈妈就跟局领导商量，把儿子领回家照顾。在宋妈妈心里，就想着怎样为公家多节省一点费用，又能方便照顾儿子。

宋妈妈自己担起了照料宋建国的所有工作，没有多少文化的她，成了一位超级护工和保健医生。宋建新说：“我哥在床上躺了28年没长过一个褥疮，就这一点，可想我妈她付出了多少艰辛。”

宋妈妈说，她每天6点起床，给儿子洗脸、翻身、拍背、洗身子，每隔一小时翻一次身，一天接3次小便、1次大便，晚上还要接3次小便、翻4次身……这是她28年来每天雷打不动要做的事。

为让儿子早点醒来，她什么办法都想尽了、试遍了。凡是听说可能对儿子病情有益的药品，不管多贵，不论多难买到，她都一定想尽法子去买来，而她自己多年来舍不得给自己添置一样东西。

他的笑容奇迹般一点点绽放

宋建国受伤后，云南省公安厅党委非常重视，从省到州、县三级公安机关都给予了他极大的关心和帮助，先后联系多家医院及专家，将他从县医院转到州医院、云大医院、省林业厅医院和昆明五华区医院等多家医院治疗。见仍无转机，又转送到武汉朝阳医院、哈尔滨医院治疗。

多年来，省公安厅和州、县公安局领导每年都到宋建国家中看望慰问。2007年，经省公安厅多方协调，当地政府专门提高了宋建国的营养费、护理费等生活补助标准。2008年，云南公安英烈基金会在公安部的支持下，又给他特批了6万元的困难补助金。28年来，奇迹伴着他们一家及公安机关付出的努力，终于一点点出现了。

  在受伤一年后，宋妈妈像教婴儿一样教会了儿子嚼食物，使他从此拔掉了那根鼻饲管，把早先切开的气管口子成功地缝合起来。

接下来的治疗中，宋建国慢慢地能发出一点模糊的声音。知道他有了意识，是在哈尔滨医院给他治病时。宋妈妈说，与建国同一病房的病友也是一名警察。一天，那位民警在打吊针时，建国突然“哇哇”地叫起来。宋妈妈吓了一跳，仔细看才发现他的眼睛盯着那位民警的输液瓶。原来是针水打完了，建国是在为那位战友担心吧。宋妈妈惊喜地发现，儿子的心智仿佛有了复苏的迹象。这事，尽管别人说是巧合，但宋妈妈坚信自己的感觉。

在2007年9月的一天晚上，宋妈妈煮好饭喂宋建国时，突然一阵眩晕，倒在了地上。醒来后，怎么也站不起来，只听见宋建国着急得大喊大叫。十多分钟后，住在楼上的人听到宋建国的叫声，忙下楼来，把她扶起。宋妈妈说：“是建国救了我啊。”后来，“他还会害羞了，我给他擦身体，他会不好意思。我就对他说：‘儿子，我是你娘，不要害羞。’”有时天冷，宋妈妈先在炭盆上暖了手，再去给儿子搓搓脸，宋建国就会笑出声来。宋妈妈看了高兴得不得了，说：“儿子，妈妈谢谢你笑了，你再笑一个。”

听闻几年前有人在宋建国床头写下一行字给他看：“建国，你是一位好警察！你如果会看，就请笑一笑。”宋建国十分专注地盯着那两行字，然后抬起头来，咧嘴笑了。在场的人看到他的左眼眶流出了泪水。

20多年来，宋建国的每一个笑容和意识复苏，都给宋妈妈带来了希望和孩童般的喜悦。在她心中，为公安事业献身的儿子永远是她的骄傲，也是她的精神支撑，她的付出从未停歇，无怨无悔。

记者 周建英  云南警方2016年第1期  总第39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