右有左宜专栏:十年不遇地笑滴了几颗眼泪
我的脑袋,年久失修。留存的记忆,随着生活的重叠更替,大多已被自动删除。每当同学来个电话,就好比恢复软件,多多少少总能找回点碎片残留。
这些天,为表达频频麻烦小刚同学的歉意,只好耐着性子听他神侃。换做平时,我早撂电话了。既然不得不听,还不如主动打听。很多时间我用这种“阿Q”精神勉励自己。
胡言乱语中,让我失声大笑,十年不遇地笑滴了几颗眼泪。
终于想起那个教音乐的胖老师,留了一头艺术家的长发,可能是那时不懂欣赏的缘故,怎么看都是脏兮兮的样子,每次上课,搞点录音带,放给大家听。看着他紧闭双眼、摇头晃脑、手足舞蹈、自我陶醉的样子,还是很佩服,认为这人怕是很有艺术造诣。而当我伴随着《两泉映月》凄楚的二胡旋律缓缓转过头来,只见周扒皮同学,也正闭着双眼、一脸愁苦表情,两颗大板牙不听招呼的停在门外,也很懂似的欣赏着雅曲,我一下子就忍不住“扑哧”一声。这一笑,很不和谐,冲撞了《两泉》、冒犯了师生。他们同时向我射来仇恨目光。好在一曲《赛马》正好播放,他们为了表示自己很懂音乐,急忙转换面部表情,把刚才的愁肠连带仇恨瞬间抛去,换上一副愉快样子。我深深疏了口气,试想,要是换上贝多芬的《第三交响曲》,这些“很懂”的人还不当场亡吾命乎?
终于想起那个梳着马尾辫练声乐的女同学,那一嗓子没完没了的“啊”声,起初还能听出些羞涩、压抑、怕扰民、放不开的感觉,个把星期的试探后,便肆无忌惮、横冲直撞、鬼叫狼嚎。简陋的声乐室就离我们宿舍十几米。平日还好,要是遇上一个能睡懒觉的周末早上,还淅淅沥沥下着雨,我忍着饿、憋着尿躺在被窝里,突然来这么一声,或急切或哀婉,或高亢或低回,或尖厉刺耳或低咽呜鸣,那叫人听着头皮发紧、发胀、发疼、发麻。绝对要比麻匪劫了还痛不欲生。后来,听了春晚那些更为凄厉的叫声后,我也懂了,那叫美声。却怎么也喜欢不上。少年留下的阴影。
同音乐课不教歌只放曲一样,生理课不讲解只放片。第一次去,谁都不知道要看些什么内容。老师像工人文化宫的工作人员,放了片子就离开。女同学一向积极,抢着坐到了前排。谁知道那卫生课来得那么直接、那么突然,把平时那么隐私的东西没一点过度、没一点前奏,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情况下,就投放出来了。先放男生的,我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,穿的好好的,这才放心。然后看着前排的女生。咦呀呀,她们居然目不斜视、全神贯注的看着。我再观察男生,都傻乎乎的,像是自己被脱光似的。一两分钟,换了个画面。这时,只见女同学都低下头,有些涨红了脸,有些嘿嘿偷笑着。男生却直勾勾看着,生怕画面消失,小刚同学更是语出惊人“哎,不像呀!”这下子男生起哄了,审讯他“见过谁的呀?”边审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女生,一个个排查似的。等到第二次再上卫生课,女生都抢后排座位了。
我又想起了抑扬顿挫朗读《雨中登泰山》的春光老师,永远地记住了那句“偏偏天公不作美,下起雨来,淅淅沥沥,不像落在地上,倒像落在心里。”也忘不掉那时同学们都不带任何感情,只是为了背诵而快速念读“山没有水,如同人没有眼睛,似乎少了灵性。……一路行来,有雨趣而无淋漓之苦,自然也就格外感到意兴盎然”的场景和语调。我至今都想不明白,为什么会对《雨中登泰山》记忆这么滴深刻,似乎除了它,我没上过其他语文课一样。
还有用唱腔读《The Blind Men and the Elephant》的小武老师,特别是对men的那个尾音部分,堪称余音绕梁。多年后,每次看到QQ中默认的第一个表情,我就情不自禁想起了小武为准确发音而频频上扬的嘴角。
小刚说,一中的年轻教师中,他最喜欢海珍老师。我完全理解。也表示赞同。如今城市里漂亮女孩比比皆是,她们像是流水线上成批加工出来的。试着找出一个让人耳目一新者,很难。而当时那位年轻貌美的化学老师,加之她标准清晰的国语、略显害羞的神情、从不生气的摸样,在学生的眼中,就是那么完美、无可比拟。听说她原先是体育王老师的女朋友,后来出现了物理苟老师。结果,用惯拳头的王把苟狠狠揍了一顿,习惯用脑的苟,吃拳后抱得美人归。关于苟老师的故事,太过传奇,不再细表。
小刚软件又恢复出一些重要信息,堪称一中的泰斗。语文科独一无二的文喜老师,数学科的天才仰东老师,物理科最权威的杨老师、有点霸道的王岩老师、和蔼可亲的张老师,还有化学科的大帅哥杨来福,一个个扑面而来,敬畏地让人丝毫不敢妄语。英语科有些谁?除了不讲一句中文的那位女老师,还有一头卷发的严老师和小武外,一时难以恢复、更排不出个一二三来。或许英语在那时,还不怎么受重视。
讲完这些,我觉得收场不错,该撂电话了。可这家伙依然兴致很浓。
“哎,你还能不能想起翻墙看录像的事?”
我只好喝口茶,斜靠在被子上继续恢复。
又是一个周末的晚上,十点,校门关闭。小刚使了个眼色,全成、映红、高奎、军伟几个心领神会,一人带了3块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菜钱,摸着黑,顺着厕所、水渠,熟悉滴来到东北侧3米高的校墙一角。早有不知哪届大哥敲碎的砖洞,可学攀岩,顺墙而上,骑在墙头,打望一番,趁着路上车少的一瞬间,飞身跃下。那动作要是拍成电影,可与成龙相媲美。当时的小县城,似乎还没的士,抑或是有,穷学生是坐不起的,反正一身轻功,走上五公里也就半小时。而县城城区从南到北也不过五公里。一出校门,不对,是一出校墙,几个人就活跃了,嘻嘻哈哈、高高兴兴、火急火燎直奔工人文化宫而去。
录像厅,可容纳几十号人,就摆着两台稍微大点的电视机,应该也就十七八寸屏吧,可在当时看来,已经非常的满意。一晚上连放三场。头两场都是武侠片。掌故颇为熟悉的小刚,时间掐的相当精准,到场时,也正是第三场即将开播时。所谓的第三场,那年代可不得了,那是非常的刺激、非常的兴奋、非常的震撼、非常的色情。其实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些港台的言情片。如今CCTV随便插播一个广告,都比那个暴露。
小刚几位同学入场后,座位已满,只好蹲在走道里。手扶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。看了还没十分钟,只听见外面一阵骚乱。紧接着几个大檐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录像厅入口。
小刚同学反应特别灵敏,似乎早就料到了“常在河边走”的结局,一把拉起身边的全成,箭一样对着大檐帽射过去。这不要命的架势,谁敢阻拦?录像厅在三楼呀,顺着台阶往下,发现一楼门口也有几个阴魂不散的大檐帽。说时迟,那时快。小刚同学一个急刹车,转身跑回二楼。全成擦了一把鼻涕,紧随其后。
这时候,楼内已经大乱。在二楼看到一个窗户,窗扇打开着,似乎已经有人翻窗遁逃。小刚来不及多想,爬过窗子朝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跳下。落地那一刻,听到“哎呀”一声。全成还挂在窗子上,忙问“责斯啦,腿摔断呢?”小刚摸摸腿好好的,站在一团不太平整的麦垛上,也正纳闷了。
“几怂赶紧,几嘛个压住了。”小刚这时一看,乐了。原来他跳下来正好踩到了前面这位飞侠的脚,幸好有麦垛,不然就完蛋了。“你赶紧下来,没事,有麦垛。”
编辑:赵艳芳责任编辑:徐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