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年间丈夫无数次暴打致妻子九级伤残 男子被拘留

    反家暴志愿者张秀，3月份曾遭家暴，腿被丈夫打伤送往医院治疗，被鉴定为九级伤残 记者张悦/摄

张秀的大腿及手臂被打伤

张秀的大腿及手臂被打伤

  图为今年3月张秀遭家暴腿被丈夫打伤送往医院治疗

    张秀家院子里，几只空酒瓶子和发出臭味的食物垃圾散乱地放在一边。这间房子已有两个多月没人住，房子显得凌乱不堪。4年多的时间里，张秀在这里经历了让她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。

    每次被打，张秀从不反抗，直到最后一次，她也没有。张秀说，最后那天，地上、墙上有好多血迹，她的两条腿被打得皮开肉绽，脑袋像被人“开瓢”了一样，鲜血直流，想用手护头结果铁棍就重重地打到了手上。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家暴，导致张秀九级伤残。

    每年的11月25日，是“国际消除对妇女的暴力日”。对那些家庭幸福美满的人来说，张秀的遭遇让人同情。但对那些长期遭受家暴、现在也还未摆脱的人来说，张秀又是幸运的。

     A为了爱 她与家人反目

    今年43岁的张秀，早已想不起丈夫周雷一开始打人的原因了。“模糊记得怀孕5个月的时候，半夜被他揪起来，抓着头就往墙上撞。4年多了，我也一直在想，当初嫁给他时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坏。”张秀说这话时，满脸茫然。

    初见张秀，她穿着黑色长裤，走路一瘸一拐，两只手上有泛白的伤疤。这些伤疤是被丈夫用实心铁棍暴打所留下的。

    张秀被打了4年多，忍了4年多。她很后悔自己没听家人的劝告，甚至为了嫁给周雷而与亲人反目。“可能是‘鬼迷心窍’了。”张秀说得很平静。

    2009年，和前夫离婚后的张秀在昆明市西山区富善村里开了一间小卖铺，生活虽不富裕，但也保持能有固定收入。这一年，贵州人周雷来到富善村打工，两人因此相识。

    经历过一次失败婚姻的张秀，不敢轻易再婚。但周雷的体贴、温柔，让她很快像掉进了蜜罐里一样，不可自拔。周雷比张秀小5岁，在张秀眼里，那时的周雷很“完美”，不抽烟、不喝酒、懂浪漫，甚至连脏话都不说。想起那段过去，张梅的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。但很快，她又把头低了下去。

    恋爱4个月后，张秀不顾家人反对与周雷结了婚。没多久，怀孕的消息让她对这段新婚姻更加充满期待。

     B怀孕5月丈夫暴露本性

    事与愿违，周雷很快暴露了本性。他开始不上班、经常去赌博，并不时地伸手向张秀要钱。一开始，周雷只是莫名地对张秀及其家人进行辱骂，待张秀怀孕5个多月时，他开始对她拳打脚踢。就连坐月子的期间，张秀也得每天做饭给周雷吃。

    周雷不去上班，家里的经济只能靠张秀支撑着。没受过教育、没有技能，张秀只能去餐馆当服务员、去工地背砖，但周雷并未收敛。“没有固定时间，只要他心情不好就会打，赌博输了也会打，有时半夜三更因为一些小事情想不通他也会拿我出气。”张秀流泪回忆，她所遭受的家暴轻则扇耳光、揪头发，重则掐脖子、踢肚子、拿头撞墙，丈夫甚至还用钢管对她进行性侵犯……

    “变态！”这个词曾无数次地出现在张秀的脑海中，但为了孩子和家庭的完整，张秀选择了能忍则忍。有几次因被打得太厉害，她才报了警。可报警的结果让张秀很是错愕，由于缺少行之有效的法律，加之国人“宁拆十座庙，也不拆一门婚”的观念，警察来了后看看伤情，只是对周雷进行劝导教育。周雷觉得自己并没受到什么处罚，施暴行为变本加厉。

    今年3月2日深夜，周雷赌博输了个精光，浑身酒气的他恼怒地回到家里。此时，还在睡梦中的张秀突然被周雷抓着衣服抡了起来，“砰！砰！砰！”她的头被狠命地一次次撞击在墙上，接着丈夫又对她一顿拳打脚踢，口中还不停念叨着：“要拿菜刀砍你手。”

    面对丈夫的长期暴力和冷酷无情，张秀心灰意冷，于是她悄悄从家里逃到了二姨家躲了3天。思考再三后，张秀决定回家拿身份证并带着孩子外出打工。3月5日，张秀特意起了个大早准备回家。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，这一次回家，等待自己的，是一次更加噩梦般的家暴。

     C不顾孩子施暴2个多小时

    一进家门，张秀就抓紧时间收拾东西，找到身份证后，她准备背上孩子出门。这时，周雷回家看到了张秀想走，迅速拿出一根一米多长的实心钢管，揪着张秀开始施暴。

    一个人，怎么可能4年多里一直忍受着这种非人的折磨？云南省妇女维权中心的工作人员用“青蛙效应”解释了这一现象，“你把一只青蛙一下扔到热水里，它可能一下子蹦出去，但是如果放在温水里慢慢加热，当想离开的时候，已经无法离开了。”该工作人员称，这种温水煮青蛙式的暴力，让一些经济不独立、且笃信“家丑不可外扬”的妇女很难离开施暴人。

    冰冷的钢管让张秀感到剧烈疼痛，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抱住头，“别打了，求你别打了！”张秀不停求饶，周雷不再打头，而是用力地打她的左腿、右腿，重达五六公斤的钢管打了几十棍，张秀左脚膝盖骨头被打破，鲜血喷了出来，剧烈的疼痛让张秀几乎昏过去。她的头上、脸上、身上到处是血。

    背上的孩子被吓得惊声尖叫，张秀背着孩子从家里跑到门口的田埂上。由于惊慌和恐惧，张秀一个踉跄从田埂上摔了下去，追上来的周雷又继续猛烈地将钢管打在她身上。从上午9点到11点多，周雷对张秀实施了两个多小时的暴行。直至看着张秀躺在田里奄奄一息，周雷才停止了他的疯狂殴打。

    警察赶到后，张秀被送进武警云南边防总队医院。3月9日，张秀又转院进了云南骨科医院。医生诊断，张梅左腿粉碎性骨折、右脚骨头断了两节。

    然而，在医院里，周雷也依然“阴魂不散”。周雷到医院威胁张秀：“如果你敢去法院告我，我就把你兄弟姐妹、你爸、你全家都杀了！”周雷一边威胁，一边顺手拿了桌上水果刀在张秀眼前挥动，他刚想对张秀动手，护士小王的及时出现才让张秀躲过这一劫。

    辱骂、威胁、报警、离开，多次到医院威胁张秀后，周雷终于不再来了。但依然常常打来电话，警告张秀不许告他。张秀想不通，当初那个浪漫体贴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，“他不只是恐怖，简直就是一个变态。”

    张秀坦言，自己不是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。去年，她到法院提起过离婚诉讼，可是周雷一直不同意，自己的证据也不足，法院没有同意判离。

    对张秀的经历，云南凌云律师事务所夏吉红律师深有感触：“受害者举证难，是具体处理家庭暴力案件中存在的一个普遍性问题。多数家暴伤害的程度都只达到轻微伤害，而受害者遭受人身伤害达到轻伤的程度才能达到刑罚处罚的范畴。在受害者遭受轻微伤的情况下，公安机关基于事情为家庭纠纷，往往也只会对施暴者进行劝导教育，大量加害者在实施暴力后得不到法律惩治。”

    D受家暴影响 3岁儿子性格孤僻

    云南省妇联听说了张秀的遭遇后，立即紧急启动帮扶资金，还为其免费提供法律援助。云南连心社区服务照顾中心的社工们，也主动到医院给张秀做心理辅导，鼓励她勇敢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。

    通过帮助，张秀到司法鉴定机构鉴定了伤情，最终确定为九级伤残，轻伤一级。随后，云南妇女律师法律服务团省妇联工作站的律师，也启动了对张秀的维权帮扶。9月13日，周雷被派出所拘留。同月，张秀与周雷离婚。

    出院后的张秀，虽摆脱了家暴的环境，而那些回忆依然像她内心的“定时炸弹”一样，时常让她产生惊恐、不安的情绪，晚上夜不能寐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，因为经常看到父亲辱骂、殴打妈妈，张秀的儿子小磊也不像同龄孩子一样活泼开朗。小磊3岁才会讲话，从不敢和其他小朋友玩耍。为了改变孩子，张秀出院后把他送进了幼儿园，希望换个环境让孩子能慢慢忘记阴影。

    但是，幼儿园老师常常向张秀反映，小磊在学校里性格孤僻，不愿和别人交流，甚至还会和同学动手打架。张秀记得，一天，她带小磊出去玩，母子俩手牵手在街道的一边走着，可突然小磊松开张秀的手自己哭喊着朝街对面跑去。张秀往前一看，才发现前面有几个建筑工人正拿着铲子、铁棍等工具站在路边。张秀明白，孩子心里已经对丈夫曾经施暴用的工具产生了恐惧。

    省妇联工作人员称，家暴最明显和直接的危害是受害者身体受伤、致残等。长期遭受家暴的受害人会产生焦虑、无助、恐惧等心理困扰。

     E当志愿者帮助家暴受害者

    为了儿子，张秀决定重新面对生活。在云南连心社区服务照顾中心社工们的帮助下，张秀心里的阴霾慢慢散去，今年8月，她成为了反家暴的一名志愿者，和其他志愿者一起给家暴受害者提供帮助。

    因为彼此有着相似的遭遇，张秀特别能对家暴受害人的心情感同身受，她不仅向其他受害人诉说自己的遭遇，用心开导、安慰她们，更会像家人一样常常带着受家暴的姐妹一起买菜、做饭，用陪伴和关心温暖这些受害人。如今，在其他受家暴的姐妹眼里，张秀是她们最知心的朋友。张秀也觉得，在帮助别人的同时，自己也在渐渐释怀过去，她会一直做好反家暴志愿者的工作，鼓励帮助更多妇女勇敢维权，走出家暴阴霾。

    （文中张秀、周雷均为化名）（都市时报记者 许孟婕 周婷婷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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