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昆明家庭的帆船航海日志
杨焓与他的帆船“天天号”。航海是他少年时代就有的梦想 受访者供图
昆明信息港讯·都市时报 记者何惠子 辞去工作,卖掉房子,买下帆船,一个昆明的三口之家抛下柴米油盐的寡淡日子,驾驶以女儿名字命名的帆船,去拥抱海洋。
虽然生活的重压逼迫他们回到陆地,但他们还保有那个蔚蓝色的梦想。
“她很需要我。”
每说这句话,杨焓的语调就变得坚毅起来,眼神也会变得犀利,隐含着无所畏惧。这是“父亲”这个角色赋予他的力量。
3年前,这股力量促使他辞职、卖房,换来一艘12.6米长、5米宽的单体双桅远洋帆船,以及和女儿天天相伴的时光。孩子成长时光短暂且宝贵,他想抓住。
帆船就取名“天天号”。他们数过泰国湾上空的星星,看过澳大利亚圣灵群岛的珊瑚,杨焓还带着天天在斯里兰卡打了个耳洞。杨焓计划,3年内驾驶帆船环球世界。
“天天号”在2016年10月13日驶入大海,4个月后,2017年2月底,停泊于斯里兰卡加勒港,而杨焓一家回到昆明。经济困境来得猝不及防,无法继续航行了。
杨焓还在坚持,他希望找到合伙人,一起完成这段航行。“如果这次放弃错过,我们一家人就再也没有机会扬帆环球了。”
一家三口
海德拉,是杨焓最喜欢的岛屿。
一个下午,在如诗如梦的阳光下,骑驴上坡,穿过白墙红顶的房子。房子里和房子之间,有人在喝咖啡,有人在逛商店。平日里,这些人都生活在柜台、凳子、写字台和墙壁之间,而现在,他们来到了这个陆地边缘。
爬上海德拉的大山坡,可以看到夕阳下的港口和蔚蓝的爱琴海。圆弧形的港口包裹着海水、船只和水手,炮台前的防浪堤被海浪冲刷了数百年,建筑、码头和炮楼都还维持着中世纪的模样。帆船、渔船彼此拥挤,满满当当。观海的人们远远地散着步,入迷地欣赏着开进开出的大小船舶。西边,海天相接之处,红橙黄紫,变幻无穷,宛如童话。
但是,时间往前推3年,这个童话被一片乌云遮蔽,不见天日。
和许多生活于城市的年轻人一样,杨焓和陈媛有职业梦想——成为建筑师。但同样,他们也被生活压迫,上有老下有小,要养房子车子。他们曾每天天不亮就从新亚洲体育城出发,穿过整座昆明城,将女儿天天送到亲戚家。晚上7点下班,回到亲戚家,吃过饭,再把天天带回家。
他们也曾将孩子送到陈媛的娘家安徽。一家三口,每天通过视频相聚。看到爸爸妈妈,天天很开心,但她很快发现爸爸妈妈“碰不到,摸不着”,便哭着闹着要从屏幕那一头钻过来。
那是一种折磨。对孩子,对陈媛,对杨焓都是。
孩子没有安全感,怕生,情绪不稳定,这不是陈媛和杨焓愿意看到的。他们觉得,为了那套没有生命的房子,一家人各自为政、心力交瘁,一点也不快乐。
女儿天天在“天天号”上。对于孩子来说,航海是一段非常神奇的经历
要不,去环球旅行吧?
2014年春节,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夫妻两人辞了职,去了美国——杨焓的父母定居于此。他们开着车,带着帐篷,穷游美国。在黄石公园,他们爬山、漂流、穿越小径;晚上搭个帐篷,生个火堆,谈天论地,其乐融融。
从美国回来,杨焓卖掉了房子,开始学习驾驶帆船。2015年初,他租船带着中国人去国外旅行。2016年8月,杨焓和合伙人在马来西亚兰卡威买了船,取名“天天号”。
奔向新生活的速度太快,陈媛有些措手不及。在走向那艘买来的帆船之前,他们将所有需要带上的东西一一铺陈,未来几年,这些东西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无数可能。将那些东西打包之后,陈媛、杨焓跟过去的生活彻底挥手告别了。
2016年10月13日,“天天号”起锚,扬帆。当站在船头遥望茫茫无际的大海,眼看着与陆地越来越远时,杨焓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,这是他少年时代的梦想——在“大航海时代”游戏里,中世纪的年轻水手们踏上一艘船,穿越大洋,探索未知的彼岸。这让杨焓无比向往,他想象终有一日,他会成为一个船长,以船为家,开疆扩土。
此刻,他眼前天高海阔,一碧如洗,但内心多少有点忐忑。他们要和这条船一起扬帆入海,可以说他们的生命,在几年之中就完全交给这条船了。
一家三口在船上的日子
大部分时间,“天天号”行驶在温暖的海域里。船头劈开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,船尾留下长长的水痕,像一大缕白绸,在阳光下闪耀。它好似一位忠实信徒,帆船行至哪儿,它就跟到哪儿。
偶尔,会有其他族群加入追随者的行列。从泰国驶往印度尼西亚的第二天下午,船尾船侧突然出现了数只海豚,它们一路呼朋唤友,最多时聚集了20多只。小海豚大都活跃,兴奋地跳跃,“噗噗”地大声换气,越喝彩,越兴奋。成年海豚大多稳重,沉默地游弋,背脊时不时露出水面,像一块块光滑的石头。海豚的出现,消解了航海的孤寂,天天特别兴奋,她喜欢站在船头,给海豚们唱歌。
彼此相伴30小时后,帆船即将进入印度尼西亚,视线里出现了货轮、渔船。杨焓和天天不断朝海豚们挥手:“不要再跟着我们了,前面很危险,回去吧!”海豚们追随了一段路后,转身潜入大海。
和海豚们挥手作别之时,他们迎来了2017年的新年。
在海上,一切都是新的,好像这世界才刚刚被创造出来。这样的新奇,让人浮想联翩,特别在月色美好的夜晚。这是杨焓最喜欢的时刻。举目望天,星辰璀璨,银河直落而下。茫茫大海笼罩在月光、星空之下,似乎世间万物都被月光普照。
但大风刮起,大海一改往日的温顺慈祥,变得狰狞。风浪多在三五米高,很容易应付。但是,杨焓依然怀有隐忧——只要出了海,随时都有危险。自人类踏入大海,就有这样的疑惧。在大航海时代,航海是一个“将头拴在腰上”的行业,但是远在大洋那端的土地、财富,让航海家们甘愿冒险。
现在的航海者有足够的知识和经验,他们游刃有余地解决小问题,能知道最近一个星期的天气状况,甚至是近十年这片海域的气象规律。
但是,冒险所需要的勇气,和“天天号”的淡水、食物一样,是必备品,也是消耗品,不可随意浪费。“天天号”总是航行在热带、亚热带海域,相比好望角、合恩角,这里风平浪静,很安全。
“天天号”也刻意避开菲律宾、马来西亚、印尼之间的“三不管”区域,那里偶尔会有海盗和武装分子活动。倒是在斯里兰卡海域,“天天号”被一艘具有远航能力的渔船尾随了20分钟。一船人异常惊惶。待驶近,方知渔民只是想讨点烟酒——在斯里兰卡,烟酒受到严格管控。渔民看到船上有孩子,丢来一包饼干。船上没有香烟,就拿了一瓶啤酒,渔民伸来渔网接了过去。
这样的相遇总让人有些无所适从,但到达港口,和水手们相遇,就变得极为美妙。
编辑:黄頔责任编辑:徐婷 1 2 下一页 尾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