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秘昆明生存主义者 因为热爱生命而更具危机意识

30.04.2015  11:36

记者郭秋月/摄

     “你囤这些东西有哪样用?咯是外星人打过来啦?”一位朋友不经意翻了陈小超的背包,顿时哭笑不得——里面居然有07单兵自热食品。

    作为昆明一个普通的美术老师,陈小超随身携带的装备有战术手电、工具钳、求生卡、创可贴、简单药物,甚至还有一个简易净水器。而像他一样的人,在昆明已不是个例,他们被称为都市“生存主义者”。甚至有人改造自己的住宅,在储存成箱的压缩饼干。

    4月25日发生在尼泊尔的8.1级大地震,相当一部分伤亡人员是在建筑物林立的城市遇险。这则大新闻,也让陈小超们更加坚信自己的生活方式。当城市电力中断,供水停止,高速堵得动弹不得,我们该如何撤离?在几乎回到原始社会的情况下,我们该如何活下去?

    生存主义者们认为,他们的行动和思考,恰恰是生活在高楼大厦中的人们早已遗忘的东西。

    他们不断地用技能和各式装备“武装”自己,应对着那也许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。

     A我能不能在地震中活下去?

    “世道这么乱,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嘛,你们记者见的肯定比我还多。

    陈小超没觉得自己和大家有什么不同,只是危机意识更强一点。坐在记者对面的他长相普通,除了特殊场合不得不穿正装以外,绝大多数时间里,他都是一身纯棉T恤、卫衣。至于外套,他通常会选择轻便透气而又具有一定防泼溅功能的冲锋衣。

    更大的秘密在他随身携带的COMBAT2000信使挎包里。每个隔间、夹层里都精心地装进了战术手电、工具钳、求生卡、创可贴、简单药物,甚至包括一个简易净水器。

    陈小超是一名“85后”,目前在一个工作室当美术老师。外公、舅舅、母亲都是军人,他的童年就是在军队大院里度过的。小时候遇到部队拉练,舅舅有时会把小超捎上,坐在威风凛凛的长江750摩托车里,看着装甲车、吉普车驰骋而过,在演练场和士兵们一起挖灶、生火做饭。

    随着读书升学,这样的时光越来越少。但在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,小超偶然接触到了户外野营,这让久居“钢筋水泥丛林”中的他兴奋不已。昆明周边的小箐口、桂花箐、陡嘴、月亮谷等徒步宿营地,一个个被他走了个遍,搭建帐篷、寻找水源、捡柴生火等基本生存技能也都慢慢掌握。

    此时的小超,开始迈入了“驴友”的初步门槛,而让他开始强烈关注都市生存,还是因为2008年的汶川地震。

    5月12日那天下午,陈小超正在大学宿舍里睡午觉,眼看就要错过上课的时间,他猛地一头坐起,一阵眩晕袭来。起先,他还以为是自己睡蒙了,而大约十几分钟后的一条手机短信告诉他:“汶川地震了。

    浏览电视、报纸、网络,地震现场的一幕幕在陈小超脑海中挥之不去。“如果我在的城市突然地震了,我能不能活下去?”小超开始严肃地思考起这个问题。他开始有意识接触更多的生存知识,并开始购置一些基本的生存装备,包括在家里储备食品、饮用水。

     我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

    第一次看到陈小超包里的07单兵自热食品,朋友不禁笑起来,“你要去保卫地球?

    这样的调侃和不理解,小超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。

    在他看来,国内的日子太安逸了,大家都觉得各种灾难、事故都是在电影、电视、报纸上才能看见的东西,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。“自己看别人是故事,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事故了。就是百分之百的损失。”小超表示,像日本常年地震,从幼稚园、小学开始,都会教授孩子该如何去避免危险,保全自己。而中国国内这一块教育是相对比较欠缺的。

    小超的妻子也经常觉得老公“不太正常”。“大家走街上都是很轻松的,只有他一到商场、饭店,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逃生出口。

    但今年年初的一次遭遇,让小超的妻子开始理解丈夫。两人出国度假,在一条河里玩漂流,橡皮艇突然触礁翻船,一船人全被甩在了湍急的河流中。小超的妻子被工作人员当场一把拽起,而小超却被冲出了好远。救援人员赶紧顺着河道寻找,发现小超已经在一个河道转角处自己爬上了石头。

    “甩进河里的那一瞬间,我就反应过来出事了。人在那么急的水里根本没法固定,我只有想方设法先保护双腿双脚,再尽力停下来,万一腿砸断了,那可就真的完蛋了。”回想起当时的情况,小超仍心有余悸。“太大意了,这类危险系数极高的活动,以后还是不碰为好。

    经历了这一遭,小超更加意识到求生意识和技能的重要性。他认为自己那么注意安全,并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。相反,正是因为热爱和珍惜生命,所以才尽力去完善自我的知识结构、学习技能、增添装备,都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生活。

     B每个装备都能解决一种麻烦

    和陈小超不同,从外表来看,杨洋和昆明普通的都市白领并无区别——低调的夹克衫,修身休闲裤,戴着黑框眼镜。

    只是那个明显带有户外色彩的双肩登山包,与全身装束格格不入。但杨洋毫不在意,这个包拥有特殊的质地,“皮实、耐用、背负性能好”。

    这样的背包杨洋有三个。而实际上,他并非一个户外运动爱好者。

    除了不菲的自重外,登山包内装物品的净重达5公斤。制造这些重量的物品是4瓶红牛、2袋压缩饼干、荧光棒、工具钳、强光手电、打火石、高频口哨、创可贴、酒精棉球等一些看似平时很难派上用场的东西。

    杨洋并非天生的生存主义者。2013年,曾经在媒体工作的他奔赴雅安灾区,亲眼看到大自然强大的破坏力,并在余震的威胁下感觉到人力的渺小。“那时候我就想了,关键时刻我不能在绝望中等待死亡或救援,我得靠自己活下来。

    在户外论坛上,杨洋遇到了越来越多跟他一样的人。大家热情地讨论着面对各种灾难时的生存法则,分享着打绳结的方法,发布心爱户外品牌的入手体验报告。杨洋的口袋里,慢慢开始鼓鼓囊囊地塞满各种“装备”。

    几乎不怎么网购的杨洋甚至学会了海淘,只为了购买一个知名品牌的户外运动表——这块表搭载着GPS、海拔仪等,可以在复杂地形顺利定位,此外太阳能电池则具有不错的续航能力,保证在无法电源充电的情境下也能顺利使用。在国内,这块表的售价高达数千元,但杨洋却觉得买得值。

    “每一样装备都能给我解决一种麻烦,但不管买了多少,一直觉得自己还是缺一样。

     最大的生存装备是“住宅

    与杨洋的“装备至上”理念相比,他的论坛网友王进则更注重身体素质及自身知识的储备。

    王进在昆明一家互联网公司担任小主管,就算工作再忙,他依然每天要去健身房锻炼两个小时。“有好的身体素质才能让你在面对困境时坚持下去,生存技能则是延长你生存时间的决定性因素。” 王进说,“你看野人就没有瑞士军刀和帐篷,照样能生存下来。

    王进是彻头彻尾的户外运动爱好者,他和同好们组织了一个户外队,昆明附近的山几乎爬了个遍。王进常常表现出优异的生存能力,找水、找地方、生火、做饭、分辨植物样样精通,被朋友评价为“一脑子生存意识”。

    这种意识几乎与生俱来。“小时候父母老出差,我只能自己学着生活。”王进认为,与父辈相比,他们这一代人缺乏生存技能,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,而自己父母亲对自己的疏于照顾反而加强了自己这方面的能力。

    2012年,王进买下了他最大的一件生存装备——住宅。这是一套远离城市的老旧小区,是整个城市最平坦的地方之一。小区内楼高都在6层及以下,门前还有一块大空地,周围植被丰富却不临水,这就避免了洪灾的发生。小区5公里范围内,没有加油站、化工厂一类“危险单位”……

    入住后,王进还将房子换上了钢化玻璃,在厨房、卫生间这样管道纵横,在地震中“有可能获得栖身空间”的地方,他设置了小壁橱,放了好几个65升的户外背包。背包内储存了成箱的压缩饼干、瓶装水以及应急药品。

    虽然王进有十分出色的厨艺,但背包里仍然放了很多味同嚼蜡的脱水蔬菜,“即使面临困境,也要注意营养均衡。”他解释说。

    当记者试探询问是否有点“杞人忧天”,王进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。

    “要相信,灾难随时可能发生。

     市场

    “昆明买不到高精尖装备

    对于一个生存主义者,最重要的就是装备和物资,这些东西的来源大多都是户外用品店及劳保用品店。

    昆明景星街原本只是个花鸟珠宝市场,如今逐渐演变成户外用品零售地。短短几百米的街道上,聚集了几十个大大小小销售求生装备的摊位,这些摊位从手电筒到多功能钳子、从冲锋衣到帐篷睡袋应有尽有,有些相对专业的还销售着对讲机、瓦斯灶等装备。

    由于名声在外,物美价廉,市场聚集了许多购买者,其中不乏生存主义者的身影。

    身着冲锋衣,脚踏登山鞋,背包上还挂着五颜六色的D型自锁扣,刘先生今天准备挑选一个质量较好的燃气灯。买灯是为了搭配瓦斯灶,目的是用作营地照明。但一个下午过去了,结果却不太理想,“不是质量不好,就是价格太高”。

    与刘先生同样失望的,还有学生小夏。小夏跑了好几个地方,仍然买不到能长时间保持亮度的化学荧光棒。最后他决定上网购买。

    一些生存主义者认为,目前昆明市场上的在售物品虽然能满足基本需求,但却少了“高精尖”的装备。

    段女士的户外用品店在景星花鸟市场经营多年,周围摊贩介绍,这家店已经算是资历较老。“如果有朋友要专业器材,可以帮忙订购。”段女士介绍,专业的户外器材由于买的人少,产品更新频率慢,但日常生活中使用率较高如手表、眼镜、衣服、背包等,每天都能销售数十样。

    “其实单纯求生的话,冲锋衣、登山鞋、多功能背包,都能让人在恶劣环境中得到极大帮助,相对专业的装备应该算是锦上添花。”她说。

     专家

    “只是生活方式不同而已

    “首先,他们不属于心理疾病,从专业上来讲应该属于对未发生事件焦虑的群体。

    在云南省第二人民医院临床心理科专家苏萍看来,“生存主义者”在别人眼中也许是杞人忧天,但其实都有自己的故事,有自己对待人生、对待死亡的思考,只是不同的人生活方式不同而已。

    “只要对社会对他人不造成损害就无需干涉,任何人的任何兴趣爱好都该被尊重,所以人们应该正确地看待他们。

    从某些方面上看,“生存主义者”比其他人的危机意识要强。准备各种各样的装备,说明有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”的准备;生存的追求证明他们害怕死亡,不安全感也许是他们心中的阴影;而准备各种各样的装备,说明他们对自己和他人的保护,“无论从哪个方面,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好的”。

    每个“生存主义者”的成因都不一样,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,或是经历突发事件,或是从小在很严酷的环境中长大,抑或是身边的人经历过生离死别,将他们塑造成生存意识较强的一类人,从而做好准备迎接生存的挑战。

     纵观

    美国的“末日流行文化

    如果说中国的“生存主义者”尚鲜为人知,那么相对来说,这一群体在国外已经有比较长的历史。

    就在几天前,在美国犹他州盐湖城,来自美国各地的数百名“生存主义者”难得地聚集在一起,召开了“第一届末日经营者”展会,互相交流如何在“僵尸世界末日”“核大战世界末日”甚至“圣经世界末日”的可怕灾难中生存的问题。

    一位生存主义者试用土耳其Akdal 1919霰弹枪,一辆自制的“末日生存装甲车”上面还装了一个遥控机枪塔。还有人自制了一辆钢铁制造的房车,准备用它来为自己提供一个钢铁的防辐射堡垒。虽然听起来似乎有点“不可思议”,但参加者们都很认真。

    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,美国为了应对与苏联可能爆发核战争的需要,进行了全民普及的“核战生存”教育,后来许多美国人在自家后院建设“防核碉堡”,囤积粮食和物资,甚至武器弹药,以应对“世界末日”的危险。这逐渐形成了一种“末日流行文化”。

    《今日美国报》网站曾经刊登题为《对“末日生存者”来说,每天都可能是世界末日》的文章。作者查克·拉希在文中说,末日生存法过去主要被视为活命主义者的一种非主流做法,不过在互联网时代,这种行为有了凝聚力和广泛
性。(记者 冯蔚 魏文青 王浩然)

编辑:孙红亮责任编辑:徐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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