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员为什么要混迹书协？

    最近这些天，政府官员兼职书法协会领导的现象不断引发大家的热议。要说直接起因的话，恐怕需溯至周一波先生去年底先在《人民日报》上的“炮轰”，接着宣布辞去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主席职务。这一示范产生的效应，震动了陕西之外的其他省市。于是乎，有的如周一波般爽快，有的虽不情愿但不得已而为之，有的仍然在给自己寻找不该辞去的种种理由。

    琴棋书画，古有“文人四友”之谓。四者齐备不用说了，掌握其中一种，也足以展示出个人的文化素养。所以，往乐观处说，今天的官员青睐书法有传统余绪发生作用的因素，理论上看是件好事。可惜的是，正如周一波文章所指出，一些官员“之所以往书画协会挤，尤其个别人作品低劣，却卖得很火，实际上是利用协会领导的幌子中饱私囊……这种腐败不过是被艺术的外衣遮掩着而已”。这就是让人乐观不起来的地方了。“文人”有“四友”之多，何以书协成了官员挤占的“重灾区”？相对而言，可能这个的“技术含量”弱一些。举例来说，去年有段县委书记拉二胡跑调的视频很火爆，那不过是在当地“新年音乐会”上的演出，不知给谁翻了出来，看舆论把人家讥讽的，不让人钻进地缝不罢休的态势。

    笔者丝毫没有冒犯书法标准的意思，只是想说，音乐跑不跑调，不懂音乐的也听得出来，而书法这东西你觉得不好却可能是因为你不会看。“米蔡苏黄”里的苏轼、黄庭坚都是书法大家吧？但东坡说山谷的字“如树梢挂蛇”，山谷说东坡的字“似石压蛤蟆”。这两个好朋友之间当然是开玩笑了，但也说明品评书法，一定之规之外还有视角的因素。像南朝刘宋的开国皇帝刘裕，字写得根本不行，手下人就这么出主意：“但纵笔为大字，一字径尺，无嫌，大既足有所包，且其势亦美。”刘裕于是“一纸不过六七字便满”，也能藏拙。

    今天的官员混迹书协，再往乐观处说，或有羡煞古代官员龙飞凤舞的情愫吧。这样的话，委实不必。因为彼时的书写工具就是毛笔，书法成了科举时的一项基本功。清朝咸丰年间一度走了极端，“殿廷考试，专尚楷法，不复问策论之优劣，以致空疏浅陋，竞列清班”。甚至有一科考生照抄了前一科鼎甲（前三名）的策论，“仍列鼎甲”。阅卷的人如何把关的呢？没把策论官，专门“评骘楷法”，把的是书法关。怎么把的书法关？“苛求之点画之间”，比如，“有一字古体帖体，依《说文》篆隶而不合时式者，即工楷亦置下等”，这还是科举考试吗？是书法大赛了。这样考取的准官员，将来自然会展现一笔好字，和治理能力又有何种关联呢？

    南宋陈宓说过一句话，叫做“居官必如颜真卿”。颜真卿以书法享誉后世，今天还有“颜筋柳骨”之谓。但陈宓的话，当时亦决无鼓励官员潜心习字的意思，他是要大家关注颜真卿作为官员的尽职称职。颜真卿当监察御史，五原有冤狱久拖不决，由于他的“立辩之”，百姓把随后的一场雨呼为“御史雨”。颜真卿当平原太守，预感到安禄山的叛乱，暗地里“修城浚池，料丁壮，储廪实”，后来“河朔尽陷”，都平原得保。玄宗高兴得很，此前的种种消息让他丢尽了颜面，哀叹“河北二十四郡，岂无一忠臣乎！”

    早在1998年7月2日，中共中央办公厅、国务院办公厅就联合发布了《关于党政机关领导干部不兼任社会团体领导职务的通知》，“领导干部”和“社会团体领导职务”，所指都非常明确，大家自可以对照条文。诚然，这里有“因特殊情况确需兼任”的如何，但按正常理解，符合特殊情况的一定是个别最多是少数，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窝蜂，“对书画市场和艺术发展规律无疑是一种践踏”（周一波语）。这个《通知》如今不知作废了没有，如果没有，在依法治国新大幕已经徐徐拉开的今天，被戳中要害的官员就不能当成耳旁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