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南艾滋与丙肝双重感染者：我们不怕艾滋怕丙肝

    因为传播方式相同，艾滋病感染者同时感染丙型肝炎病毒的危险因素更高，一旦成为同时感染艾滋病和丙肝的双重感染者，就意味着生命威胁加倍。当中国正在紧锣密鼓地实施HIV控制措施，并且已经卓有成效时，一些NGO组织调查发现，越来越多的HIV携带者并不是死于艾滋，而是死于丙肝导致的肝癌或肝硬化。

    “双重感染这个问题是存在的，这在国际上都是艾滋防控工作的一个重点。”在今年11月26日召开的艾滋病防控工作会议上，云南省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副主任、云南省防治艾滋病局局长徐和平表示，因为艾滋病患者免疫力低下，很容易在相同途径下感染其他传染病，国家已经出台了一些政策来救助双重感染者。

    90年代式吸毒

    让双重感染悄然蔓延

    “那个年代谁懂防范？只想着到处找毒品。”刘河口中的“那个年代”，是指1990年到2000年间，也是现在存活的双重感染者集中感染的时间段。

    刘河是云南NGO组织“云迪减少伤害网络”的小组负责人之一，专职从事HIV携带者的帮扶工作已有6年历史，对于昆明双重感染者的背景非常了解。他回忆，在上世纪90年代，底层吸毒人群中，吸毒方式主要为注射海洛因。有的吸毒者，特别是女性，会为钱和多个异性有性行为，“我了解的情况是，一年之中，一名吸毒女性会和5-8名异性有性行为”。注射器具不注意更换和清洁，性行为时没有保护措施，正是艾滋病和丙肝病菌蔓延的温床。

    因为艾滋病毒和丙肝病毒都有有潜伏期，在那个年代集中感染的人群并没有被及时发现。直到2004年，吸毒人员可以免费接受美沙酮治疗，有很多吸毒人员放弃吸毒，以喝美沙酮替代治疗，并开始结婚、生子。随着时间推移，逐渐回归生活的吸毒人群，有的开始出现相应症状，去医院检查得知双重感染；有的是孩子被发现是双重感染者，进而查出父母的感染情况。“我曾接触过的感染者有1000多位，95%都是双重感染者。”

    “没落”的艾滋

    “突起”的丙肝

    云迪开始注意到双重感染者死于丙肝增多这一现象，是从身边的双重感染者的死亡开始切身感受到的。云迪的负责人罗志说，近年来，无论是接受云迪帮助的感染者，还是在云迪做志愿者的感染者，因为丙肝引发的一系列疾病致死的消息频频传来。有许多患者在去世前，艾滋病情依然控制得很好。

    从2003年开始，当检测出HIV阳性后，国家的“四免一关怀”政策，能让感染者顺利享受免费接受抗病毒药物治疗、免费咨询检测艾滋病病毒抗体、免费提供母婴阻断药物和婴儿检测试剂、为艾滋病遗孤提供免费义务教育的社会服务，并且将经济困难的艾滋病患者及其家属，纳入政府补助范围。

    强而有力的政策下，艾滋病人逐渐愿意接受治疗，艾滋病疫情也得到控制。2014年1-10月，在检测者数量不断增加的前提下，新报告9601例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，死亡2184例，呈现新报告病例数保持稳定，死亡病例略有下降的特点。

    反观丙肝，虽然现在全省的监测点都可以在检测HIV的同时，提供丙肝和性病的初步筛查服务，但也许是考虑到尚未有和艾滋病防治相似的关怀政策，许多感染者抱着“检出来也治不起”的心态拒绝检测，或是检测出后拒绝治疗，病情也就拖延下来。

    罗志说，有一个观念必须明晰：丙肝成为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，并不是其疫情发展有何变化，而是因为艾滋病治疗控制工作做得好，甚至将感染势头压了下去，才让丙肝问题浮出水面。

    现行药物贵且有副作用

    患者宁愿放弃

    刘河的妻子张盈盈就是一名双重感染者。在2009年检查出同时感染艾滋和丙肝两种疾病后，她曾经接受3个月的丙肝治疗，但巩固疗程还没开始，张盈盈就放弃了，因为无法承受药物带来的副作用。

    目前国内治疗丙肝的方法主要是注射短期或长期干扰素，需要一段时间的疗程。刘河回忆，妻子接受的治疗是短效干扰素注射，每3天就要注射一次。通常药水一注射下去，她立刻就会发起高烧，头发“大把大把”地掉，“感觉和化疗病人一样”。到后来，更严重的贫血出现，妻子全身上下没有血色，伸手拿水杯都抖得厉害。到医院检查，医生发现她的血色素只有2克，仅仅能够维持呼吸。最终是靠大量输血才缓过来。

    “我不愿意让妻子再受折磨，所以就停止治疗了。”刘河说，当时一口气买了一个疗程的药，剩下的一直放在家中冰箱，直至过期。

    使感染者放弃治疗的，还有无法负担的治疗费用。如果用长效干扰素治疗的话，通常以1年为一个疗程，配合其他辅助药物起码要6万元左右。这一数字让积蓄都被吸毒时花光的患者望尘莫及，另一些条件稍好的患者也只愿意买短效干扰素，但是副作用和复发率又将他们折磨得痛苦不堪。

    2013年，刘河的一个男性好友死于肝硬化。他也是一名双重感染者，在接受艾滋病治疗的同时，拒绝治疗丙肝，甚至拒绝检测确诊，理由就是没有钱。可惜的是，当他有钱，愿意接受治疗时，医生检查出他已经出现肝硬化，治疗为时已晚。

    国外上市新药

    国内患者吃不着吃不起

    “得知现在国外有更理想的新药，我们都非常期待。”罗志说，从去年底开始，一种直接抗病毒药物进入全球视野，其以疗程短至三个月、副作用小，治愈率高著称。至今在美国、欧盟、日本等地开始销售，埃及、印度也拿到了仿制权，但中国却不在其中。

    另一个让感染者可望不可求的，是新药的价格。该款新药在美国的定价为1000美元一片，3个月的治疗周期费用就达50万元人民币。有仿制权的埃及和印度定价稍低，一个疗程的费用也需要约5000元人民币。

    “一些双重感染的朋友甚至计划买一些半成品，自己照公式配药，可见他们对新药有多么的需求。”罗志说，渴望国内引进该类新药的呼声越来越高，但门槛和价格不能解决，这些新药同样到不了底层感染者的手中。云迪目前正在做一份500名双重感染者的问卷，希望了解这一人群对治疗的需求，并向政府或机构争取到项目支持。

    “染上不可治愈的艾滋病却死于丙肝，这不是更令人扼腕吗？”云迪减少伤害网络发现这一现象后，开始为此奔走呼吁，希望更多的社会力量关注到这一双重感染群体，并给予关爱和帮助。

    专家看法

    长效干扰素应更适合亚洲患者

    “因为云南的地域特点，导致有90%的丙肝患者是由吸毒、纹身等重复使用注射剂而感染。”昆明市第三人民医院肝病科主任刘云华说，因为传播途径相同，艾滋与丙肝共同感染的患者大有人在。

    有资料显示，目前慢性丙型肝炎已经成为威胁艾滋病人并导致其死亡的首要原因。丙型肝炎病毒和艾滋病毒都可以经血液或注射途径传播。即都是经由血液感染，感染初期没有明显的症状。对于同时感染上了丙肝的艾滋病病人，病情会更迅速发展成肝硬化和肝癌，甚至导致死亡。同时感染丙型肝炎病毒的艾滋病患者由于治疗的难治性和复杂性，正越来越受到重视。在美国的80万艾滋病感染者中合并丙肝的比例约30%，欧洲艾滋病人中为33%。

    双重感染者在治疗时，会根据艾滋病发病情况做治疗评估。如果仅是艾滋病毒携带者，先治疗丙肝。如果已经发病，那么身体条件允许，就两者共同治疗，如果不允许，则先治疗艾滋，如果肝脏开始出现肝硬化等症状，则要转入做护肝方面的治疗。

    刘云华也不推荐短效干扰素，短效干扰素虽然价格便宜，但是治愈率只有40%左右，5年内复发率达到65%左右。她认为，目前治疗丙肝应以长效干扰素为主，其治愈率高达90%，5年内复发率只有1%。

    刘云华认为，药物的不良反应大小与是否同时感染艾滋没有太大关系，是由个人体质决定。“不应该因药物副作用等原因转而追求国外上市的新药，它不一定适合中国患者。”刘云华解释，黄种人的基因是白细胞介素28B基因，与白种人不同，因此适用的药物也不相同，“就像长效干扰素对白种人效果不好，他们才转而研究新药一样，亚洲人群目前性价比最高的还是长效干扰素”。（应采访者要求，文中部分人名为化名）

    新闻链接

    国内多地已将丙肝纳入医保 云南不在其列

    据不完全统计，现在，北京、上海、广州、太原、长春、兰州、青岛、乐山等城市已经将丙肝治疗纳入医保。

    以乐山市为例，丙型肝炎属于B类特殊疾病，认定标准需要相关病史资料、血清HCV、RNV阳性检查报告以及三级医院出具的相关证明。报销范围包括：聚乙二醇干扰素每周一次皮下注射；利巴韦林类抗病毒治疗；HCV、RNV定量检测以及治疗前血常规、肝肾功、腹部B超等费用。报销费用按住院结算方式管理，即扣除相应就诊医院起付线标准（在一个自然年度内参保人员只负担一次）后，支付比例在就诊医院住院支付比例基础上还增加5%，最高不超过90%。

    照此计算，一名丙型肝炎患者规范治疗48周的费用，医保可报销相关费用近5万元，患者自己则承担很少部分。这样一来，极大减轻了患者的就医负担，绝大多数丙型肝炎患者有望得到规范治疗。

    艾滋病结核病双重感染

    除了艾滋病与丙肝会出现双重感染外，还有一种情况是艾滋病结核病双重感染。

    结核病(TB)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(HIV/AIDS)最常见的可治愈的感染性疾病，也是HIV/AIDS最常见的死亡原因。据统计，普通人感染了结核菌，一生患结核病的机会是10%，而HIV/AIDS感染了结核菌，每年发展为活动性结核病的机会为5%-15%。（都市时报 记者张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