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一堵墙（四章）

让手铐说话

让手铐说话，如果它不说，一定有它的原因。

手铐其实用不着说。手铐只有两句话。一句是：自由；另一句是：禁锢。

手铐其实一直在说，用它的行动不停地说说说。只是我们听不懂：只因为我们没有静下心来，尝试着，去理解手铐的语言。

一只手铐，只有一个目标，全天下的手铐，全部只有一个目标，它的目标，锃亮地印在它的身上，束住所有欲望的狂飙，它用自己的行动，实践了自己，也如墙般束住自己。

没有一幅手铐后悔过。

因为它的心中只有的那两句话。

高墙

我不愿意充当失足者的见证人。

我只是某一段人生的体验者。

晴空朗月，默默地承载着思乡的情感；凄风苦雨中独自品尝着想家的味道。

头顶，狭促的乌云抖开它潮湿的翅膀，锈刃般挥断欲望的狂飙。

雨滴，梦魇般碎落。

于是杆，努，我操起一根竹力去敲打。

敲打，为了不再有阳光下母亲流淌的泪水。

敲打，为了不再有寒夜里爱人冻结的冰心。

额角上腾起微微汗气。

月光走过来，将铁网刷成一堵心墙。

百灵鸟在巢里用歌声啄破黑暗。弓弦激烈，乐音跳荡，涟漪不已……

日历

贴来年的日历于今日的墙上，我想预先触摸这冰凉或温暖的时间。

去年的日历斑驳地掉在心上，被风翻起的那页，是我悄然走失的日子。

今年的日历，正在静静守候一片未开的花洒落墙内，网，将在它们散漫的旅程中腐烂。

锈迹斑斑的脚撩在日历上奔走。

月光走过来，将脚撩刷成一堵墙，试图锁住母亲的呼唤和爱人的目光。

黑夜，悄然收殓了一个辉煌的笨蛋。

无数个天才掀开日历从墙上走下来。

桃花梦

她来到桃花林。

三月的春风舞动翅膀，一片遮天的桃花在寂静中绽放。她说，她要在这儿造一座房子，从看守所退休后好住。

她走了，每年春天，当第一朵桃花爬上树梢时，就有一张粉色的信笺从远方飞来。每一次她总是问：桃花开了吗？我要在那儿造一座房子。

她走了。桃花林在等待。林下漫天飞舞的花瓣在等待。桃花林中抽了整整一冬的嫩芽在等待。

终于有一天，飞回来的不再是那张桃花瓣一样的信笺。一个男人捧着一座四面是墙的监狱来到林中，他把它埋在桃花林下，监狱上空下了一场粉色的花瓣雨。

他说，这是她最后的愿望：在桃花林中造一座房子，永远居住。

（作者单位：广南县公安局）

文/韦延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