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明“脱轨”少年成长记:把失去的童年找回来

22.04.2016  12:25

  在道路错综复杂的居住地附近,许佳贺分得清回家的方向。铁路从村口穿过,“爸爸不在家,我出来玩,就喜欢在铁轨上”记者资渔/摄

许佳贺没想过以后读书读到哪个阶段,只是说“爸爸让我读多少就读多少

许佳贺拿着旁人送给他的一份报纸看。他看得最多的是图片

二人租住在马街城中村一间约5平方米大的房间

    在经历过与普通孩子大不一样的艰辛童年后,这个14岁少年被父亲带到了昆明。此时,他与社会脱离太久,依然背负着生活带给他的伤害。

    在父亲的悉心照顾下,这个“脱轨”的少年正在试着一步步走回正常的生活中。只是,一切还得从头学起。

    低头沉默近半个小时后,在父亲许振辉的面前,14岁的许佳贺突然情绪崩溃了。

    “我怕说错话。”许佳贺边哭边用手揉眼睛,即使眼泪流完了,还在继续干揉。他不敢在父亲的同事面前说话。

    这是许佳贺尝试与陌生人正常交流时的又一次失败。这个穿47号鞋、手掌比父亲还大的14岁男孩,外表看起来像20多岁的成人。但他人生的14年里,他几乎与社会脱轨,以至于行为举止像一个六七岁的小孩。现在,他必须得重新开始学,学习从过去的脱轨状态回到正常的社会中来。

    “从零开始学

    “小时候没能正常上学,也没能正常融入社会。”许振辉说,无论是知识文化,还是社会交往,儿子都是从零开始学的。

    4月6日中午,昆明阳光热辣。在景秀西苑小区外的一条约5米宽的步行道上,许佳贺正在学骑电动车。这个男孩身高一米七左右,平头短发,脸型偏大,嘴唇厚实。走路总是低着头,身子向前倾,脚步缓慢而笨重,两条粗实的手臂僵硬地摆动。这天,他穿着灰白色格子衬衫和灰蓝色牛仔裤,脚穿一双47号黑色运动鞋——那是父亲许振辉从淘宝为他买的。

    中午步行道上行人很少,正是学骑车的好时机。他骑上车后,就伸直双腿双手,看起来很放松。从中午12点到下午2点,他就一直这么慢慢地骑着车,在百米长的步行道上来来回回。

    学了好几天了,他终于学会了简单操作。“不难,我骑几个小时就会了。”虽然他这么说,但直到现在,他还不敢骑到马路上,许振辉也不允许他这么干,“怕他不知道怎么让车”。

    许佳贺学骑电动车时,许振辉正在这条步行道边的一家银行网点上班。许振辉39岁,个子不高但很结实,在同事眼里是一个热情、健谈的人。他不近视,但有个习惯,每次来上班,他总会戴副黑框眼镜。他在这家银行当保安已有3年,月薪2000多元。

    周一至周五的上班时间,许振辉就会让儿子在附近转悠,“总比让他一个人在家好”。他希望儿子能主动结交朋友,但是在昆明半年多了,许佳贺除了父亲外,很少与其他人接触,更不用说交朋友了。“你不问他,他就不说话。有时候问了,他也不回答。”许振辉对这一点很犯愁,他希望儿子能多说话,敢于和陌生人交流。有人觉得他儿子“”,他便力图让人家相信,儿子不是傻,只是像白纸一样空白,在陌生人面前胆怯。

    见许佳贺学会骑电动车了,许振辉越发相信儿子并不傻。之前,他曾带儿子去看心理医生,医生当面问他:“你儿子是不是傻的(指智力缺陷)?”他坚决否认,并辩解说,这是因为孩子“小时候没能正常上学,也没能正常融入社会”。

    “过去的那些年,他该学的东西没学到,跟社会脱轨了。”许振辉说,无论是知识文化,还是社会交往,儿子都是从零开始学的。

    既是父亲,又是老师

    尽管住所简陋,但在许振辉看来,他和儿子在这里开始了全新的人生。

    许振辉总把儿子的“脱轨”归咎于妻子,认为她不负责任。

    许振辉说,当儿子还在吃奶时,他就和妻子离了婚,夫妻断绝联系至今。离婚后,许佳贺一直跟着母亲生活,直到2015年6月生病住院。期间,孩子只有两次在学前班读过书。11岁时,孩子曾在其母亲老家的一家小砖厂打工,做各种杂活,“主要是推车”,一干就是两年。

    “他走路的姿势,就跟推车一样。”许振辉说,许佳贺的手掌那么大,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干过许多粗活。他还说,儿子在砖厂时“常被他妈妈锁在屋里”,导致儿子变得很胆怯。

    谈及那段往事,许佳贺说,自己确实在砖厂做了两年,但是他已记不清砖厂在哪了。里面的情况,他的回忆也是模糊的。

    2015年,许佳贺生了病,被母亲带回老家治疗。老家的一位亲戚打电话找到在昆明工作的许振辉,告诉他孩子“心脏不好,要做一次手术”,但是家里没钱,要他回来想办法。许振辉只得匆忙赶回老家。

    2015年6月,许振辉见到了儿子。一眼看去,让他感觉很惊讶——孩子又瘦又黑,穿着短裤和短袖衫,“就像一个要饭的”。他多方筹措,勉强筹够10多万元的治疗费,其中8万元都是向亲友借的。“我就一个儿子,我再不管他,就不行了。

    许佳贺住院50多天,期间都由许振辉照料。许振辉说,妻子只待了几天就离开了,走后很快换了手机号码,他至今未能联系上。

    住院前期,不管护士问什么,许佳贺都不作回答。即使父亲在场,许佳贺想去哪里,也从不告诉他,父子俩就像陌生人一样。一次,还在打吊针的许佳贺,要起身去上厕所,许振辉正在床边休息。许佳贺悄悄起身,想抬着吊瓶去,不小心导致针管回血。但自始自终,他也没跟许振辉说一声。

    直到照顾儿子很长一段时间后,许佳贺才开口喊许振辉“爸爸”。“当爹的,一听到这话,心里头就热了。”到那时他才意识到,他和儿子不再是陌生人了,而是相依为命的父子。

    许佳贺出院后,许振辉决定带他回昆明。他不想让儿子待在老家,“不能再继续跟着他妈”。

    2015年的中秋节,父子俩回到昆明,在马街片区的城中村里租下了一间约5平方米的陋室。房间位于二楼,走廊光线极差,即使白天也很昏暗。因为排水设施差,其他租户常将污水直接倒出来,走廊和屋里都弥漫着异味。

    尽管住所简陋,但在许振辉看来,他和儿子在这里开始了全新的人生。为了能让儿子学习生活常识,这个只读到小学二年级的中年人开始试着扮演老师的角色。他教儿子写简单的字,带他逛街,试着让儿子走出与社会的“脱轨”状态。

    然而,儿子的胆怯和不自信,以及极度自我封闭,让他一度不知所措。“你跟他聊天,他只会说‘嗯’、‘啊’,你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有一次,许佳贺弄丢了40元钱,许振辉生气了,大声责备儿子。“他被吓得不敢说话,站着发抖。后面几天,他都不敢跟我说话。”见此情景,许振辉只能尽量控制脾气,不在儿子面前发火,他不希望儿子一天到晚连一句话都不敢说,“那样我也怪难受的”。

    每到周末,许振辉就带儿子去公园之类人多的地方,先是让儿子跟着他逛,后来让儿子自己逛,他故意跑到远处躲着观察;平时,他要教儿子在城市生活的常识。“买菜做饭、过马路、找厕所,这些都要教。你不教他,他又不识字,不知道哪是男厕所,万一走错了,不是闹笑话吗?

    4月6日下午3点多,许佳贺想去景秀西苑小区对面的一个公厕上厕所。过马路时,他没有看红绿灯,而是“人走的多我就跟着走”。到厕所门口时,他准确找到了男厕——父亲带他来过几次,他已经分得清男女二字了。

编辑:陈盈盈责任编辑:徐婷 1 2 下一页 尾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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