专家谈“简繁体之争”:历史上繁体字也是简化结果
诗人北岛发起,“活字文化”近日推出“视野丛书”,由中信出版社邀请6位学者、作家、艺术家,就20世纪的历史经验和历史书写为题,一人出书一本,以表现文字承载的思想。
著名艺术家徐冰参与其中,出书《我的真文字》,为他的首部个人文集。从《天书》到《地书》,徐冰的艺术创作与汉字再造密切相关,对汉字与中国文化的亲缘、运用方式,他有着独特的思考和理解。
近日,记者来到徐冰在北京的工作室,就当下文字运用、理解等话题与他畅聊。他表示,在当下“折腾”文字,的确是件有意义的事儿。
触碰文字就是触碰文化的根本
作为中国最有影响力的当代艺术家之一,徐冰的艺术作品享有国际声誉,曾获美国国务院AIE艺术勋章,作品被多国艺术机构收藏。徐冰的代表作《天书》《地书》均以文字进行创作,或将文字打散重构,或彻底再造。分析创作起因,他认为与他的个人经历相关。
徐冰小时候,母亲在北大图书馆学系工作,因工作忙,常把徐冰关在书库里,让徐冰很早就面对各种版式、字体的书,对文字有了强烈的印象。学生时代,徐冰经历汉字简化运动,在他最初的文字概念中,埋下了一种特殊的基因:颠覆——文字是可以“玩”的。
“文革”后,徐冰读书如饥似渴,大“啃”西方理论译著,却发现一个问题:读得多了,反而思想不清楚了,觉得丢了什么,产生认识“错位”。“就像是一个饥饿的人,一下子吃得太多,反倒不舒服了”。
这种经历和感受,让徐冰之后与文字“纠缠不清”。徐冰认为,触碰文字就是触碰文化的根本,因此,他对自己以文字为母题的创作,充满敬畏,同时夹杂调侃,这种创作让他的思想从混沌转向清晰。徐冰常说,他的“文字”像电脑病毒,却在人脑中起作用——在可读与不可读间,人们的思维模式被打乱,思想惰性不再,在新拓展的思想空间中,人们可找回认知原点。
徐冰把那些他自造的、看不懂的文字称作“伪文字”,而那些表义的、能被人看懂的文字是“真文字”。他认为“伪文字”不是用来读的,是用来看的。“它启发我们:对那些习以为常、熟视无睹的东西,我们必须换一个新视角去看。这在当下是非常重要”。
“伪文字”中见文字的尊严
《天书》是徐冰最具知名度的代表作,也是他首个以“伪文字”进行的艺术创作。
1986年的一天,徐冰突发奇想:做一本谁都读不懂的书。想法一出,让他激动,他对自己提出要求:这本“书”应非常像真正的书,每道工序必须一丝不苟。
徐冰准备好活字用的木块,找来锯和梨花板,准备投入创作。问题来了:要把每个活字块的六面锯成绝对90度,非常困难,看起来整齐的木块,一旦在字盘中挤紧,表面就高低不平。在试印时,徐冰想了个办法:将活字字面朝下,倒扣在玻璃板上,再将活字间距间注入热胶泥,冷却后翻过来上墨,过程相当麻烦。
为保证这本书像真书,正式印书时,徐冰放弃了版画印刷,而找到一家专门印古籍的乡村印刷厂,全手工印刷。
从1987年到1991年,耗时4年,创造4000多个自创字,《天书》最终完成。这本不能称作“书”的书,有真书的严密逻辑和结构,册序、页码、题目、跋文、注释等应有尽有,甚至可以按目录上的页码,查找到分册中对应的章节题目。这些严密的层次,让看书人获得与翻阅经验吻合的生理节奏感。
费时耗力,徐冰做了本不能让人读懂的书。但《天书》在世界各地展出,广受好评,还被编入多本国际艺术史教科书。在这些漂亮的“汉字”前,有观众感叹:“我看到了文字的尊严。”还有观众说:“它让我警觉文化与我们的关系。”
之后,徐冰尝试将汉字、英文相融合,将26个英文字母对应26种书法笔画,再将英文单词中的字母转化为笔画,重新组合“文字”,被称作“英文方块字书法”。1999年,他的这一尝试获得美国文化界最高奖——“麦克·阿瑟奖”。
用图形符号做大书,尝试普天同文
在创作《天书》《英文方块字书法》等一堆看不懂的文字后,徐冰的文字创作转向图形化,作品中的字,大多能让所有人看懂。
2003年,徐冰注视着口香糖包装纸上,上面三个图标,示意要将吐掉的口香糖扔到垃圾桶,引发他的思考:“用几个标识就可以说一个简单的事情,用众多的标识,一定能讲一个长篇的故事。”此后,徐冰开始大量收集、整理世界各国标识,研究符号,并在2006年后开始《地书》的创作。
《地书》是一本无论引进到哪国都不用翻译的书,100多页没有一个传统文字,用各类标识写成,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:一个白领的24小时。《地书》不仅是艺术品,也是一本有国际书号的真书。徐冰对这本书的兴趣在于:图形符号作为文字到底能表达到什么程度?“我不希望它已经具备的能力被浪费。”这本书在多个国家出版,受到世界各地读者、尤其是青少年喜爱。“《地书》表达了我对当今文字趋向的看法,以及普天同文的理想。我知道这个理想太大了,但意义在于试着去做”。
2011年,徐冰创作装置作品《鸟飞了》,这件作品由500多个不同书体制成的“鸟”字组成。“鸟”字从简体印刷体起飞,向繁体印刷体、楷书、隶书、小篆,一路演变,最后成为象形古文的“鸟”,成群飞向窗外。“此时的中文变得很简单,文字符号又回到了与自然关系的原点上,在这原点上,是超越语种界限的。” (记者宋磊 通讯员黄纯一 彭博雅)
编辑:赵艳芳责任编辑:徐婷 1 2 3 下一页 尾页